老街深处的旧书店总弥漫着纸浆和阳光混合的味道。沈幼薇蹲在书架前翻找一本绝版诗集时,指尖撞到了另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她抬头,看见个穿浅灰色毛衣的男生,镜片后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墨石。
“抱歉。”男生先开了口,声音清润,像初春融化的雪水。
沈幼薇摇摇头,缩回手时带倒了一摞书。男生弯腰帮她捡,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眉眼。他手里捏着本《聂鲁达诗选》,扉页露出半张书签,是片干枯的银杏叶。
“你也喜欢聂鲁达?”沈幼薇没忍住问。
男生抬眼笑了笑,眼角有颗小小的痣:“嗯,他的诗像篝火。”
他叫温景然,是附近大学的历史系研究生,每周三下午都会来旧书店。沈幼薇渐渐摸清了他的规律,总会算好时间来店里,假装不经意地和他在书架间偶遇。
他们会聊叶芝的月亮,聊里尔克的孤独,聊到夕阳把书架染成金红色,温景然才会合上书本:“下次给你带我抄的诗。”
沈幼薇把这句话藏在心里,像揣着颗会发芽的种子。她开始在自己常看的书里夹书签,有时是晒干的花瓣,有时是画着小太阳的便签,盼着他能发现。
直到那天,她在《雪国》里发现一张陌生的书签。是片枫叶,背面用钢笔写着:“周六下午三点,街角咖啡馆,等你——顾明轩。”
字迹张扬,和温景然的清隽截然不同。沈幼薇正愣神,就听见身后传来顾明轩的声音,带着爽朗的笑:“幼薇,原来你在这。”
顾明轩是她的发小,性格像夏天的太阳,永远热热闹闹。他从国外回来刚一周,天天缠着她重温小时候的时光。
“这书签是你的?”沈幼薇举起枫叶。
顾明轩挠挠头:“上周在这看书,随手夹进去的,想约你又怕你忙。”他目光扫过沈幼薇手里的《聂鲁达诗选》,“你也喜欢诗?早说啊,我带了本洛尔迦的原版回来。”
温景然就是这时走进来的。他看见顾明轩自然地搭在沈幼薇肩上的手,镜片后的眼神暗了暗,抱着书转身就往收银台走。
“温学长!”沈幼薇挣脱顾明轩的手追上去,“你上次说要给我带……”
“忘了。”温景然付了钱,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下次吧。”
他走得很快,沈幼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的种子好像突然被冻住了。
顾明轩追过来:“那是谁啊?怪怪的。”
“一个朋友。”沈幼薇把枫叶书签塞回书里,没精打采地应着。
接下来的几周,温景然没再出现。沈幼薇在旧书店待得越来越久,把他常看的书翻了个遍,却再也没找到新的书签。顾明轩倒是天天来,带她去吃小时候爱吃的糖糕,陪她在河边散步,说:“幼薇,我这次回来,是想……”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沈幼薇打断:“我想去旧书店看看。”
那天下午,她在《飞鸟集》的最后一页找到了温景然的书签。还是银杏叶,背面写着:“我数过书架间的光影,一共七十二种,都不如你抬头时的样子。”落款是上周的日期。
沈幼薇的心脏猛地跳起来,转身就往巷外跑。顾明轩在身后喊她,她却只顾着往前冲,好像慢一步,就会错过什么。
温景然就站在巷口的银杏树下,手里捏着本诗集,看见她时,眼里闪过惊讶,随即染上暖意。
“你的书签,”沈幼薇喘着气,把银杏叶递给他,“我才看到。”
他接过叶子,指尖微颤:“我以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