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
11.成主李雄的头上有多处破溃的伤口,身上也有很多难以愈合的刀伤,进入暮年之后,李雄身上的这些溃疡、伤口都发炎溃烂得越来越厉害,每天都有大量的脓水流出,而且还伴有令人作呕的恶臭,因此李雄的那些儿子们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没有一个人愿意在一旁照顾陪伴。
只有成·太子李班(李雄的侄子,李荡的儿子)每天从早到晚在病床前照顾李雄的饮食起居,有时候忙到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头冠都来不及摘,不仅为李雄尝药喂药,还亲自为他吮吸身上那些不断渗出的脓液,为他上药擦身,一心希望李雄能减少一些病痛的折磨。
成主李雄下令召见大将军·建宁王李寿,要求他在自己死后辅佐太子李班主持国政。
六月丁卯日,成主李雄驾崩,在位二十四年,享年六十一岁。
成·太子李班(字 世文)即皇帝位。
成主李班下诏任命建宁王李寿为尚书,国家政务全都交给李寿和司徒何点、尚书令王瓌(音“瑰”)处理,李班在宫中为李雄主持葬礼、服丧哀悼,一切政事均不过问。
12.六月辛未日,晋主司马衍加任平西将军庾亮为征西将军、假节、江·荆·豫·益·梁·雍州都督、兼领江·豫·荆州刺史,镇守地点为武昌。
庾亮征用殷浩(殷羡之子)作为自己的记室参军。
殷浩与豫章太守褚裒(褚䂮(音“略”)之子)、丹阳丞杜乂(杜锡之子)都是以“眼界广阔”、“学识渊博”、“思想深邃”、“品行清雅”闻名于世的大人物,对于《老子》、《易经》的见解深入且独到,其中最受世人追捧效仿的就是殷浩了。
桓彝(晋·宣城内史,在平定苏峻之乱中牺牲)曾经对褚裒说:“季野(褚裒 字 季野)你确实是个有内涵的人,感觉你的内心就是一部《春秋》啊!”这意思就是说,褚裒这人外表看上去平平淡淡、和和气气的,从来不批判点评什么,但是他心里对于是非对错、善恶美丑的界定清楚得很。
谢安也夸赞过褚裒:“虽然褚裒不怎么说话,但是能看得出他有态度、有思想,能从他的气场与举止中读出一年四季。”
13.秋天,八月,王济(辽东公慕容皝的长史)返回辽东。
晋主司马衍下诏派遣侍御史王齐出使辽东,吊唁辽东武宣公慕容廆;随后,司马衍又派出谒者徐孟带着册命文书前往棘城(慕容鲜卑的根据地)任命慕容皝为镇军大将军、平州刺史、大单于、辽东公、持节都督(代表朝廷监督指挥地方军队),并且授予他任命辽东从属官员的权力,与当初辽东武宣公慕容廆享受的待遇相同。
晋廷使者团队行进到马石津的时候,被慕容仁(自称平州刺史、辽东公)截获扣留了下来。
14.九月戊寅日,晋·卫将军·江陵穆公陆晔去世。
15.成主李雄的儿子·车骑将军李越当时在江阳县屯兵,得知父亲李雄的死讯之后火速赶回成都(成国国都)奔丧。
由于成主李班并不是李雄的亲生儿子,李越对他即位为天子一事十分不满,于是李越与弟弟·安东将军李期图谋造反作乱。
成主李班的弟弟李玝(音“午”)建议李班下令“将李越遣返江阳(李越的屯兵点),将李期调离中央任命为梁州刺史,镇守地点定为葭萌”,但是李班认为先帝李雄尚未下葬,至少应该等到葬礼结束之后再将李雄的儿子们离开京师(成都),于是并没有采纳李玝的提议;不仅如此,成主李班还把李玝派出中央去涪县屯兵。
李班对李雄的这几个儿子推心置腹、真诚相待,完全没有怀疑过他们的用心、更加没有想过他们会有谋权篡位的阴谋。
冬天,十月初一(癸亥)的晚上,成主李班在灵堂为李雄哭丧的时候,遭到了车骑将军李越、安东将军李期的杀害,李班的兄长·领军将军李都也一并遇害。
李越和李期假借太后任氏的诏命,宣布成主李班的罪过,然后下令废黜了他的天子之位。
李期的母亲原本是冉氏,而成·先帝李雄考虑到冉氏身份卑贱,就让任氏以母亲的身份将李期抚养长大;李期是一个多才多艺、能力出众的孩子,在外有非常贤德的好名声,因此,在杀了成主李班之后,成国的朝臣都中意于李期,于是李越就顺从了众人的意思,拥立李期为天子。
十月初二(甲子),安东将军李期即皇帝位。
成主李期下诏将李班的谥号定为“戾太子”。
李期做出如下人事任命:
李越为相国,封为“建宁王”;
加任大将军李寿为大都督,从“建宁王”改封为“汉王”;
李越与李寿共同总领尚书事务(即 录尚书事);
兄长李霸位中领军、镇南大将军;
弟弟李保为镇西大将军、汶山太守;
李始(李特的长子,李期的伯父,李寿的族兄)为征东大将军,接替李越镇守江阳。
十月初四(丙寅),成武帝李雄在安都陵下葬,庙号定为“太宗”。
成·征东将军李始打算联合大将军·大都督李寿一起讨伐成主李期,但是李寿却犹犹豫豫的不敢行动,这一举动激怒了李始,于是李始化愤怒为造谣,直接反手在李期面前把李寿诋毁了个一文不值,并且要求李期处死李寿。
然而成主李期心里盘算着借助大将军李寿的力量对付李玝(已故戾太子李班的弟弟),因此并没有听李始的,而是派遣李寿带兵前往涪城(李玝的镇守地点),做着攻打李玝的准备。
成·大将军李寿赶紧派人前去找李玝,告诉他成主李期要出兵攻打过来,劝李玝赶紧逃走,并且特意放宽某一处关卡的防守,为他开辟了一条逃生通道,就这样,李玝成功离开成国投奔晋廷。
晋主司马衍下诏任命李玝为巴郡太守。
成主李期任命大将军李寿为梁州刺史,在涪县屯兵。
16.赵主石弘带着天子玺绶主动来到魏国宫殿,要求将皇帝之位禅让给魏王石虎。
石虎说:“皇帝到底该谁当,天下人心中自有公道,你何必做出这幅样子?”
原本赵主石弘主动提出让位,是希望石虎能饶他一命,然而现在听到石虎说这话,知道他将来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心凉了一大截,返回襄国皇宫后对太后程氏说:“看来这下先帝(赵明帝石勒)是真的要绝后了!”
赵·尚书部门上奏:“请魏国仿照唐尧让位给虞舜一样,接受天子的禅让。”
石虎又说:“石弘这小子昏庸无能,在给先帝(指 石勒)服丧期间举止失常、不守礼节,早就该废了,还谈什么禅让不禅让的!”
十一月,赵·魏王石虎派郭殷拿着符节来到皇宫,将赵主石弘废黜为“海阳王”。
赵·海阳王石弘走出皇宫登上车辇,行为举止宛如平日,没有丝毫悲戚忧愁的神色,对赵国群臣们说:“是我没那个本事继承先帝的基业,没什么好说的。”
在场的文武百官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悲伤,包括宫人在内,一个个都哭得泣不成声。
朝臣们来到魏国的尚书台要求石虎登基称帝,石虎说:“‘皇帝’这个称号只有真正有德行的圣人才能担任,不是我这种人担当得起的,我就暂时当个‘居摄(指 代理)赵天王’吧,行使皇帝职权处理国政即可。”
赵王石虎将海阳王石弘、太后程氏、秦王石宏、南阳王石恢全部幽禁在崇训宫,过了没多久就找了个理由将他们全部杀害。
赵·海阳王石弘死时,时年二十一岁。
赵·西羌大都督姚弋仲以生病为由没有入朝庆贺石虎即天王位。
赵王石虎多次派出使者要姚弋仲入朝,姚弋仲这才极不情愿地勉强到场,在朝堂上一脸严肃的厉声对石虎说:“我姚弋仲以前还把您当成大英雄、救世主,然而您现在做的这叫什么事?先帝(石勒)拉着您的胳膊将嗣君(石弘)托付到您手上,结果您却夺走了嗣君的皇帝之位!”
石虎说:“难道我愿意这么干吗!还不是因为海阳王(石弘)年纪太小,根本就没办法承担起国家重任,我才迫不得已接替上来而已!”
石虎被姚弋仲说得心里发虚,但是他还是认为姚弋仲这人说话实在、直接,是个有话直说的实诚人,于是并没有再与他计较。
赵王石虎做出如下人事任命:
夔安为侍中、太尉,暂代尚书令;
郭殷为司空;
韩晞为尚书左仆射;
魏郡人申钟为侍中;
郎闿为光禄大夫;
王波为中书令;
其余文武官员按照地位和功劳依次加官进爵。
当时有一句谶语,是“天子应当从东北来”,赵王石虎为了证明自己是天选之子,特意先前往信都(位于襄国的东北方),然后再从信都出发进入襄国(赵国国都)。
17.辽东公慕容皝发兵前往辽东。
十一月甲申日,慕容皝到达襄平(辽东前任大司农孙机等人占据襄平城响应慕容仁)。
辽东人王岌给慕容皝送去了一封密信请求投降。
慕容皝带兵向前继续进发,直接闯入了襄平城,城中的守将翟楷(慕容仁的司马、兼东夷校尉)、庞鉴(慕容仁的平州别驾、兼辽东相)吓得直接扔下襄平城拔腿就跑。
居就县、新昌县等辽东郡的县城全都倒戈投降于辽东公慕容皝。
慕容皝本来打算把这些投降的辽东兵民全部活埋,玄菟太守高诩立刻站出来劝阻道:“辽东人民本来也没想着主动叛变,只不过是慕容仁太过凶悍,这些人畏惧他的残暴,所以才不得不这么做。
如今慕容仁这个罪大恶极的奸贼还活着,而您却选择把这些投降于您的兵吏百姓全部处死,将来还有哪个郡县敢归顺呢?岂不是都坚定地与慕容仁站在一边了吗?”
因此,慕容皝打消了活埋降民的念头,然后把辽东地区的大族豪强全都转移到了棘城(段氏鲜卑的根据地)。
慕容皝任命杜群为辽东相,负责对剩下没有迁走的百姓开展安抚慰问工作。
18.十二月,赵·徐州从事兰陵人朱纵杀死了赵·徐州刺史郭祥,然后献上彭城投降于晋廷。
赵将王朗出兵讨伐朱纵,朱纵力所不敌,逃往淮南。
19.慕容仁(自称平州刺史、辽东公)派兵进攻新昌县(已投降于辽东公慕容皝),辽东·新昌督护新兴人王㝢(同“宇”)出兵将慕容仁的部队击败。
辽东公慕容皝将新昌县的官吏百姓全部转移到了襄平县,以防人民遭到慕容仁的掳掠。
咸康元年(乙未,335年,成·玉恒元年,赵·建武元年)
1.春天,正月初一(庚午),晋主司马衍举办成人礼(即 加元服礼)。
晋主司马衍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将年号从“咸和”改为“咸康”。
2.成主李期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将年号从“玉衡”改为“玉恒”。
赵王石虎下令赦免全部囚犯,将年号从“延熙”改为“建武”。
3.成主李期册封阎氏为皇后,任命卫将军尹奉为右丞相,任命骠骑将军·尚书令王瓌为司徒。
4.赵王石虎要求赵太子石邃处理批复尚书部门交上来的奏疏,由石虎亲自处理的也就只有祭祀、人事任命、征战、死刑之类的奏请。
石虎十分沉迷修建宫殿、搞土木工程,后来铜雀台(也称 鹳雀台)崩坏,石虎直接将典匠少府(即 将作大匠)任汪给处死了,然后下令重修铜雀台,并且修得比之前还要宏伟壮丽、更加高大威武。
自从赵太子石邃开始处理奏疏之后,石邃的保母(类似奶妈)刘芝被封为“宜城君”,频频干预政事、经常参与国家大事的决断,朝臣们纷纷望风巴结刘芝,给她送去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奇珍古玩之类的贿赂,想要当官入仕的人基本都要经刘芝那里过一道,才能入职赴任。
5.辽东公慕容皝设置了“左司马”、“右司马”之职,安排司马韩矫、军祭酒封奕分别担任左司马和右司马。
6.晋·司徒王导身负顽疾,因此不怎么参加朝会。
三月乙酉日,晋主司马衍亲自来到王导的府上,与众臣在王导家中聚会饮宴,并且向王导以及他的妻子曹氏行礼,以示尊敬之意。
晋·侍中孔坦给司马衍上了一封密奏,认为:“陛下举办了加元服礼,就表示已经成年了,行为举止应当注意天子威仪,不能向臣子下拜。”得到了司马衍的认可。
随后,孔坦又认为现在国政的决策权仍旧在王导手上,这不太合适,于是又找了个机会对司马衍说:“陛下已经长大了,处理事情越发成熟了起来,在朝中的威望也日渐深入人心,已然有能力亲自处理国政。您应当多与大臣们交流交流,多听一听朝臣们的意见,博采众长、广开言路,这样看待问题才能更加全面、治理起国家来才会更加得心应手啊!”
这番话明摆着就是要夺走王导的实权,后来被人传到了司徒王导的耳朵里,让王导心中不免升腾起一股厌恶之情,一怒之下直接将孔坦从侍中这一可以参与国家机密大事决策的内阁辅政之职调任为廷尉,使其无法频繁接近晋主司马衍。
晋·廷尉孔坦遭到了贬黜后,渐渐变得郁郁寡欢,最后只好借口生病,主动辞去了廷尉一职。
晋·丹阳尹桓景十分善于察言观色,讨好谄媚那一套拿捏得相当到位,深得司徒王导的喜爱。
那段时间,正好荧惑星(即 火星)出现在南斗六星(代表天子宗庙、丞相、太宰)附近,这一异常天象持续了十多天,王导对领军将军陶回说:“南斗,对应的是扬州地区(建康就在扬州),怕是京师要出现什么灾祸,我还是退位吧,也好替朝廷挡一灾。”
陶回说:“您是开国元勋、三朝元老,对国家忠心耿耿,对陛下忠贞不二,是朝廷的顶梁柱,但是您却让桓景这种谄媚小人留在身边,只要他在一天,您就别想这个荧惑星能够离开南斗了!”
听了这番话,王导羞愧万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晋·司徒王导征聘太原人王濛为司徒掾,征聘王述(王昶的曾孙)为中兵属。
王濛为人不拘小节,对于他人送来的一些小礼物并不会推辞不收,但是从来不贪大财,因此在社会上还是有清廉节俭、沉静简约的名声在外。
沛国人刘惔(音“但”)与王濛的名气差不多,两人也都是很好的朋友。
刘惔经常夸赞王濛,说他性情通达豁然,从不紧绷、极具松弛感,而且做事有底线、为人讲原则。
王濛说:“刘君(指 刘惔)简直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啊!”
当时清正高雅的风流君子之中,就数刘惔和王濛最为出众。
王述性情安静沉稳,在参加聚会的时候,宾客们交谈、辩论得唾沫横飞、剑拔弩张,而王述却能在这片唇枪舌剑之中优哉游哉、淡然闲适的喝酒吃肉,丝毫不受他们的影响。
直到王述三十岁了,在士人圈子里仍旧没有什么名气,大家都说他可能有些痴傻,而王导却因为他是王昶的曾孙、是王承的儿子,而将他征聘入司徒府担任中兵属。
王述到岗后,王导别的问题一概不问,只问他东吴地区的粮食价格,其实这并非中兵属的职责范畴,王导这么问就是故意想试探试探王述的反应如何。
而王述却睁大眼睛盯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就仿佛没有听到这个问题似的,王导对此深表赞许,说:“王先生聪明着呢,谁说他是呆子!”
后来在一次大会上,司徒王导演讲结束后得到了在座众人的一致称赞,而王述却正襟危坐、一脸严肃,说道:“有谁是像唐尧虞舜那样的完美圣人呢?哪有人说话句句都值得歌颂赞美的?”
王导听了王述这话,当即从欢愉自满的情绪之中抽离出来,向王述作了一揖,表达了自己的愧疚之意。
7.赵王石虎到南边开展视察工作,行进到长江边上,盘桓了一阵之后就离去了。
当时有十多名骑兵跟着石虎来到了历阳县附近,晋·历阳太守袁耽得到探报后,马上把这一情况汇报给了中央,但是并没有说清楚石虎带了多少人马。
晋廷收到这份奏报,以为赵军已经逼近长江,害怕他们对建康造成严重威胁,因此司徒王导要求出兵抵御赵军。
夏天,四月,晋主司马衍加任王导为大司马、假黄钺、征讨都督。
四月癸丑日,晋主司马衍亲自来到广莫门(建康城的北门)检阅军队,然后调度各军分别营救历阳,戍守慈湖、牛渚、芜湖。
晋·司空郗鉴派遣广陵相陈光带兵发往建康护卫京师。
后来探马传来消息说,赵王石虎根本就没有带多少人,而且早就已经离开了,这时晋廷上下才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四月戊午日,晋主司马衍下诏解除备战状态。
司徒王导卸任大司马一职。
袁耽因“行事浮躁、探事不明”被免除了历阳太守一职。
8.赵·征虏将军石遇发兵襄阳,进攻晋·南中郎将桓宣(镇守地点为襄阳),没有成功将襄阳攻克。
9.出现了严重的旱灾。
会稽、余姚地区的一斗米价格暴涨至五百钱。
10.秋天,七月,辽东公慕容皝立儿子慕容儁为世子。
11.九月,赵王石虎将国都从襄国迁至邺城,下令赦免全部囚犯。
12.早年间,赵明帝石勒认识一个天竺来的僧人,名叫佛图澄,他所说的话常常应验,因此石勒对他十分尊敬,给予了崇高的待遇。
赵王石虎即位后,也把佛图澄当做活佛一般供奉:
给他穿绫罗绸缎,为他提供有精雕玉刻装饰的车辇,以供出行使用;
每当朝会的时候,太子和诸公(石虎降级为王,他的儿子们都从王爵降为公爵)都要搀扶着佛图澄登上大殿,主持朝会的赞礼官要高喊“大和尚”,然后在座的所有人都要站起身来向佛图澄行礼;
石虎让司空李农一早一晚都要定时前去向佛图澄问安;
太子、诸公每五天向佛图澄朝拜一次。
赵国上上下下都受到朝廷的影响,纷纷信奉起佛教来,但凡知道佛图澄身处何方,大家都尊敬得连咳嗽、擤鼻涕、吐口水都不敢朝着这个方向,生怕玷污了尊贵的活佛。
赵国境内的寺庙一座接一座的修建,剃光头发出家为僧的人比比皆是,然而其中有很多人并不是真心信佛,只不过是为了躲避赋税徭役而冒充为僧人,于是石虎就问中书部门:“佛,是中央信奉的神明,那些生活在犄角旮旯里的升斗小民有资格信佛吗?”
赵·著作郎王度等人回答:“帝王祭祀的礼仪流程,礼法规范中早有具体规范,到底信奉哪一路神明,也早就已经有了明确的要求。
佛,只不过是外来国家的神明,并不是中原的天子应该供奉祭祀的对象。
我知道,这个佛教是在东汉初年(汉明帝刘庄时期)传进中原的,当时的汉朝政府只是允许西域来的人修建寺庙或城邑来专门供奉大佛,而中原人是不能剃发出家、投身佛门的,这个规矩一直延续到魏朝。
微臣认为,应当禁止公卿及以下官员到寺庙烧香礼佛、跪拜祷告,那些已经削发为僧的赵人,应该要求他们蓄发还俗、重新穿上中原人的服装。”
赵王石虎下令:“我本来就是外来的少数民族,现如今来到中原与你们这些夏人(指 中原人)生活在一起,本来应该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应该按照你们中原人的礼仪进行祭祀,但是现在我并不想对这些做过多的限制和要求,不管是夷人还是赵人(赵国民众,泛指中原人),想信佛就信佛吧。”
13.赵·章武王石斌率领两万名精锐骑兵联合秦州、雍州地区的兵力,讨伐北羌王薄句大(与陈良夫(原长安人,不愿被石虎迁徙到青州、并州地区,逃入黑羌)一起在北地郡、冯翊郡作乱,战败后逃入马兰山),成功平定了秦州地区的动乱。
14.罗演是成·戾太子李班的舅舅,他联合成·汉王相(李寿为汉王)天水人上官澹,计划杀死成主李期,然后拥立李班的儿子为天子。
结果罗演和上官澹的密谋遭到了泄露,被成主李期知道了,于是李期将罗演、上官澹以及李班的母亲罗氏一并处以死刑。
后来,李期觉得朝中宫中的祸患已经被翦除干净了,警惕性和戒备心就此松懈,紧接着就变得放纵跋扈了起来,对于成武帝李雄时期的那些老臣态度傲慢轻佻、轻薄无礼,基本上不让这些老臣参与国事决策,而是全心全意地相信尚书令景骞、尚书姚华、田褒以及中常侍许涪等人。
至此,成国的生杀赏罚大权全都掌握在了景骞、姚华等人的手里,公卿大臣都成了陪衬和吉祥物,完全接触不到中央政务。
成·尚书田褒并没有什么出色的才能,只不过是因为当初他建议成武帝李雄立李期为太子,因此得到了李期的信任。
在李期的放纵无度、昏庸无道之下,成国的国政日渐衰败,李雄打下的基业也逐渐走向垮塌的边缘。
15.冬天,十月初一(乙未),发生了日食。
16.慕容仁(自称平州刺史、辽东公)让王齐(晋·侍御史,与慕容皝的长史王济一起重返棘城,但是半路上在马石津北慕容仁给拦截扣留了下来)等人向南返回建康,王齐等人离开后,便乘船入海直奔棘城(慕容皝的根据地)。
但是在海上遇到了大风浪,王济(晋·侍御史)没能成功继续向前进发。
十二月,徐孟(晋·谒者)等人到达了棘城,向慕容皝宣读了晋主司马衍的诏命,接受了晋廷授予的官职、爵位和特权(镇军大将军、平州刺史、大单于、辽东公、持节都督,允许任命辽东从属官)。
段氏鲜卑、宇文鲜卑都派出使者前去平郭城(慕容仁的根据地)面见慕容仁,慕容仁将他们安排在平郭城外的馆舍居住。
辽东公慕容皝的帐下督张英率领一百多名骑兵从小道向使者居住的馆舍发起突袭,斩杀了十多名宇文鲜卑派来的使者,将段氏鲜卑的使者全部俘虏、打包带走。
17.本年,晋明帝司马绍的母亲·建安君荀氏去世。
荀氏生前一直居住在皇宫内廷之中,地位、待遇与太后是平起平坐的,去世后,晋主司马衍为她追赠“豫章郡君”这一称号。
18.代王拓跋翳槐(拓跋郁律之子,一直在贺兰部生活)与贺兰霭头(拓跋翳槐的舅舅,拥立拓跋翳槐为代王)之间起了摩擦,因此拓跋翳槐以贺兰霭头不尊重自己为由,将贺兰霭头征召入朝并将他处死,这直接导致贺兰部中的人纷纷燃起了反动情绪,一瞬间全部站在了拓跋翳槐的对立面。
这时,拓跋纥那(原为代王,自从拓跋翳槐被贺兰部拥立为代王以后,就投奔去了宇文鲜卑)从宇文鲜卑部重返代国,那些背离拓跋翳槐的部落重新归附到了拓跋纥那的麾下,至此,拓跋纥那再次被拥立为“代王”。
拓跋翳槐此时也无计可施,成了个光杆司令,只好逃去了邺城投奔赵王石虎,石虎为他提供了非常优厚的待遇。
19.凉州曾经在张轨以及他的两个儿子——张寔、张茂——的带领下,虽然是乱世中的一处战乱较少的所在,但是仍然每年都或多或少经历几次战事,直到凉王张骏上台之后,凉州境内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平静稳定的阶段。
凉王张骏相当勤政,大大小小的事务几乎都要亲自过问,既重视文化教育,又注重加强军事训练、战备布防,文臣武将在他的手下都能各尽其才、各尽其用,因此凉州地区不仅太平安宁、风调雨顺,老百姓还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军队也兵强马壮、装备精良。
即使是偏远的郡县,也都知道凉州是一片乐土,只要一提到张骏,人们就忍不住的啧啧称赞,夸他是一位难得的“贤君”。
凉王张骏派遣部将杨宣讨伐龟兹国、鄯善国,于是西域各国例如焉耆国、于阗国等,全都主动前往姑臧(凉王张骏的根据地)向晋廷进献宝物。
张骏在姑臧城南修建了五座宫殿,如下:
东面的宫殿为“宜阳青殿”,春天时在其中居住三个月;
南面的宫殿为“朱阳赤殿”,夏天时在其中居住三个月;
西面的宫殿为“政刑白殿”,秋天时在其中居住三个月;
北面的宫殿为“玄武黑殿”,冬天时在其中居住三个月。
至此,凉王张骏的从属官在上报工作时,都要自称为“臣”。
凉王张骏有心想要兼并秦州、雍州,于是派遣参军麴护上疏建康,说:“石勒(赵明帝)和李雄(成武帝)已经死了,而现在石虎和李期又续了上来,这么下去,中原以及巴蜀地区的百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回到晋室的沐浴与庇护之下?
就这么一年年、一代代的过去,怕是人们都要忘记他们曾经是晋人了!先一辈的老人逐渐凋零,后生的年轻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根基在哪里,人民群众对于晋室的恩义贤德,马上就要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忘了。
我实在不愿意大晋就这样消失在人们的心中,请陛下允许司空(郗鉴,镇守地点为京口)、征西将军(庾亮,镇守地点为武昌)等人从长江、沔水出兵,我从凉州集结大军同时进发,讨伐祸乱中原、侵占国土的逆贼!”
二年(丙申,336年,成·玉恒二年,赵·建武二年)
1.春天,正月辛巳日,有彗星出现在奎室(代表武库、灾厄)、娄室(代表刑狱、祭祀)附近。
2.辽东公慕容皝决定出兵讨伐慕容仁(自称平州刺史、辽东公),司马高诩说:“慕容仁背叛先君(慕容廆)和兄弟,这是天人公愤、万民切齿的大罪。
据我所知,慕容仁他只在陆地上的各个关隘要道安排了守兵,根本就没有想到要防住背靠大海的这一面;而棘城(慕容皝的根据地)与平郭(慕容仁的根据地)之间的这片海,历年来从来就没有被冻上过,然而最近已经连续三年海面结冰了。
我想,这不就是老天让您入海踏冰而行,前去讨伐慕容仁这个无父无君的逆贼吗!”
慕容皝觉得高诩说得十分有道理,于是决定从海面出发进攻慕容仁。
然而慕容皝的从属官都认为这一计策十分冒险,认为走陆路还是更为稳妥一些,慕容皝拔剑出鞘,怒道:“我已经打定主意了,谁敢反对定斩不饶!”
正月壬午日,辽东公慕容皝带着弟弟·军师将军慕容评等人从昌黎县向东进发,踩着海面上的冰层朝着平郭城的方向杀去。
慕容皝的大军行进了三百多里,来到了历林口(靠近平郭的海岸),扔下粮草辎重轻装上阵,率领着轻锐骑兵直奔平郭城。
当慕容皝距离平郭城仅剩七里的时候,慕容仁的侦察兵才发现慕容皝的行踪,赶紧连滚带爬的回去通报,慕容仁吓得大惊失色,在毫无提前准备的情况下,匆匆集结起了一支部队临时出城迎敌。
咸康元年(335年)时,慕容皝的部将张英掳走了平郭城外的段氏鲜卑的使者、杀死了宇文鲜卑的使者,然后就扬长而去了,当时慕容仁就无比后悔自己没有下定决心穷追猛打,这一次慕容仁得知辽东军打了过来,他还以为这只是一支慕容皝派出来的小分队,根本就没想到来的其实是以慕容皝为主帅的主力部队。
慕容仁还对从属官们说着大话:“今天我让他们连一根马毛也回不去!”
正月乙未日,慕容仁带着平郭城中的所有兵力在平郭城西北处列阵。
慕容军(慕容皝的广威将军,在咸和八年333年讨伐慕容仁的时候被俘虏)当时就在慕容仁的队伍之中,得知此次是慕容皝的大军来袭,立刻脱离慕容仁的掌控,直接投入到了慕容皝的麾下。
由于慕容军带走了很大一部分兵力,使得慕容仁的战斗力急剧下滑,军中的将士也逐渐心底发虚,斗志与士气也随着慕容军的离去而泄了气。
辽东公慕容皝看到慕容仁的军队萎靡不振,立刻一声令下全军发起冲锋,与慕容仁展开了一场昏天黑地日月无光的激烈厮杀,把慕容仁给打得落花流水、狼狈不堪。
慕容仁战败逃走,他手下的那些将领全都倒戈叛变,最终慕容皝成功活捉了慕容仁。
慕容皝活捉慕容仁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之前背叛自己、投靠慕容仁的叛党全部处死,然后再将慕容仁赐死。
像丁衡、游毅、孙机等人,都是慕容仁的亲信,全都被辽东公慕容皝斩杀;王冰选择自刎而死。
慕容幼、慕容稚(二人都是慕容皝的弟弟,咸和八年333年讨伐慕容仁的时候,战败,被慕容仁活捉)、佟寿(原为慕容皝的司马,333年败于慕容仁后,投降于慕容仁)、郭充、翟楷(慕容仁的东夷校尉)、庞鉴(慕容仁的辽东相)看到慕容仁被杀,都纷纷向东边逃去,而慕容幼逃了一半又折返了回来,回到了慕容皝的军中。
慕容皝发兵在后拼命追赶,终于成功将翟楷、庞鉴斩首;佟寿、郭充(慕容仁的党羽)逃去了高丽国。
其余那些被慕容仁逼着叛离辽东公慕容皝的人,一概不予问罪,全都大获赦免。
辽东公慕容皝封高诩为“汝阳侯”。
3.二月,晋·尚书仆射王彬去世。
4.二月辛亥日,晋主司马衍来到大殿,派使者带着六礼(纳采:媒人牵线搭桥,用大雁作为聘礼;问名:用名字占卜吉凶;纳吉:占卜祥瑞吉兆,派使者往来通告;纳徵:用玄熏(即 黑色、赤色的布帛)作为聘礼;请期:占卜出良辰吉日,派使者往来通告;亲迎:男方将女方迎入家门)前去迎接已故当阳侯杜乂的女儿杜陵阳入宫,册封她为皇后。
晋主司马衍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文武百官全部到场表示祝贺。
5.夏天,六月,鲜卑单于段辽派遣中军将军李詠(同“咏”)进攻辽东公慕容皝。
李詠赶往武兴城(位于令支城(段辽的根据地)东),慕容皝的都尉张萌出兵迎击李詠,成功将李詠活捉。
段辽得知李詠被俘,又另外派出段兰带着几万名步兵骑兵在柳城(汉代属辽西郡,现属于辽东公慕容皝的管辖范围)西侧的回水(即 曲水)屯兵。
鲜卑东部大人宇文逸豆归为了表示对段氏鲜卑的支持,发兵进攻安晋城(宇文逸豆归杀死宇文乞得归之后,慕容皝以“为宇文乞得归报仇”为由讨伐宇文逸豆归,宇文逸豆归战败求和,慕容皝在威德城东南处修建了安晋城后离开)。
辽东公慕容皝率领五万名步兵骑兵攻向柳城,段兰(鲜卑单于段辽的弟弟)完全不敢上前与辽东军交战,直接选择当场开溜。
随后,慕容皝又带兵向北前往安晋城,宇文逸豆归本来就只是来搅混水的,看到段兰打都没打直接丢下柳城落荒而逃,宇文逸豆归也干脆连辎重器械都不要了,来了个溜之大吉。
而慕容皝哪肯放过这到嘴的肥肉,立刻派遣司马封奕带领轻锐骑兵在后紧追不舍,将宇文逸豆归杀了个片甲不留。
慕容皝对部将们说:“段氏在我手上碰了钉子,肯定心里不服,还会再打过来的,赶紧在柳城附近设下埋伏,坐等他们落入圈套。”
然后慕容皝让封奕带着几千名骑兵在马兜山潜伏住,等待段氏的到来。
到了七月,段辽果然亲自带着几千名骑兵来到柳城附近打算大肆洗劫一番,没想到封奕(慕容皝的司马)率领几千名伏兵从马兜山上如潮水般直冲而下,把段辽的队伍冲击了个七零八落,段辽的部众当场全线崩溃,他的大将荣伯保也在此次辽东军的伏击之中丧生。
6.晋·前任廷尉孔坦(原为侍中,得罪了王导后被调任为廷尉,孔坦对此心中不服,因此辞职)去世。
在孔坦病重的时候,庾冰(晋·吴国内史,庾亮的弟弟)前去他府上探病,看到孔坦虚弱无力的样子,庾冰感到十分心疼难受,不禁在病床前痛哭不已,孔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都快死的人了,你不来问问我如何保境安民,如何保家卫国,反倒在我床前哭哭啼啼像个小孩儿似的,这是干什么!”
庾冰听完,立刻不住地向孔坦认错。
7.九月,辽东公慕容皝派遣长史刘斌以及郎中令(按照晋廷的制度,只有诸侯王的封国才能设置郎中令,慕容皝属于是逾制任命)辽东人阳景将晋·谒者徐孟等人送回建康。
8.冬天,十月,晋·广州刺史邓岳派遣督护王随等人进攻成国的夜郎郡、兴古郡(属 成·交州,成·交州刺史为爨深)。
晋主司马衍下诏加任邓岳为宁州都督。
9.成主李期有一个族子,是尚书仆射·武陵公李载,李载德才兼备、胆识过人、才智出众,是当世人心中的一代俊杰,因此遭到了李期的忌惮,后来李期诬陷李载谋反,下令将其诛杀。
10.十一月,晋主司马衍下诏安排建威将军司马勋带领人马前去汉中招纳流民、安抚百姓、开展军事防守工作。
成·汉王李寿发兵与晋·建威将军司马勋交战,司马勋战败撤离汉中,于是李寿在汉中的县邑城池中安排守兵、修建城防,并且派兵戍守南郑县(汉中郡治所),然后返回成都(成国国都)。
11.鲜卑索头部首领郁鞠率领三万名部众投降于赵国。
赵王石虎任命郁鞠等十三人为“亲赵王”,然后将索头部的兵众全都分散安置在冀州、青州等六个州中居住。
12.赵王石虎下令在襄国修建太武殿,在邺城(赵国国都)修建东宫、西宫。
十二月,东宫、西宫以及太武殿全部修建完毕。
太武殿的地基有二丈八尺(约8.3米)高,纵向有六十五步,横向有七十五步,地基、台阶全都由带花纹的石砖制成,太武殿的地底下还有地下室,石虎安排五百名卫士常年戍守其中,以保卫自己的安全。
整个太武殿中的屋瓦,都专门刷过生漆,亮丽无比、光泽照人;屋檐上覆盖着的黄金制作的瓦当(檐边上的遮挡物,具有排水、防水以及装饰效果)熠熠生辉;宫殿内的楹柱也都由白银装饰,银光流转,与金瓦玉器交相辉映;屋梁上挂满了闪耀剔透的珠帘,墙壁上也装点满了由玉石雕刻而成的饰物。整座宫殿富丽堂皇、瑰丽绚烂,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玉器珍玩目不暇接,就连一块砖、一片瓦都凝聚着能工巧匠们毕生的智慧与心血。
进入太武殿,引入眼帘的就是放在大殿中部的通体洁白的白玉床,色泽温润、形体流畅,旁边挂着飘逸灵动的流苏帐,随风轻舞摇曳;目光向上移去,流苏帐的顶端那一朵金色的绚丽灿然的莲花耀眼夺目,令人目眩神迷。
在太武殿的后方,石虎又修建了九座宫殿,其中住着上万名从民间、士人家中挑选来的婀娜多姿、身材曼妙、柔美可人的女子,这些女眷们身穿色泽明亮的绫罗绸缎,装点着闪耀华丽的珠玉翡翠,在宫中行走奔跑、或坐或卧,每个人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极为赏心悦目。
石虎安排人教宫人们学习占星、骑马、射箭,设置女太史这一官职,身处这一职位的宫人,要掌握各种各样的奇门异术、才艺技能,一切训练都与外间的男子保持一致。
石虎还组织了一支一千人的女骑士部队来当做自己出行时跟随的仪仗队。
这些女骑士个个头戴紫色纶巾(捆扎头发的丝带、头巾),身穿锦绣制作的短打上衣,腰间系着镶金嵌银的精雕宝带,脚穿五彩丝线缝制的高筒长靴,骑士们一部分人手拿带有羽毛装饰的帝王旌旗、另一部分带着乐器吹奏军乐号角,只要石勒出门游玩,他走到哪、这支女骑士部队就带到哪。
过了没多久,赵国就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严重干旱,一斤金子也就只能换取两斗粟米,老百姓叫苦连天,沟渠矮巷中饿殍遍地、哀嚎遍野。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石虎仍旧抓壮丁服兵役,兴起了一场又一场大大小小的战争;不仅如此,宫殿楼阁、水榭高台之类的建造工程一刻也没有停下来。
赵天王石勒派牙门将张弥把洛阳的钟虡、九龙雕像、翁仲、铜骆驼、飞廉雕像全都搬到邺城(赵国国都)。
这些雕像都由铜制成,光是拉它们的车,都要动用车辙长为四尺(约为1米3)四轮缠辋车,在拖这些铜像的时候,被车辆碾压过的地面,都会留下足足两尺(约为0.67米)深的车轮印记。
在运输的途中,有一口钟虡掉进了黄河之中,石虎找来了三百名善于潜水的人,下到黄河中去给这口钟套上竹丝做的大绳索,动用了上百头牛拉鹿栌(类似于水井上打水的转轴)上的大绳,最后终于成功将这口钟虡打捞了上来。
为了运输这口钟虡,石虎又命人打造了一只容量足足有一万斛(约204500升)的大船,将其成功送到了邺城。
赵王石虎看到这口钟送到的那一刻,高兴得眉开眼笑,当即下令免去服刑犯的两年刑期,赏赐给群臣百官大量的布帛钱粮,为人民群众进爵一级。
随后,石虎听从了尚方令解飞的话,让人搬运大量石头前去邺城的南边,说是将这些石头沉入水底,堆起来之后能打造出一座十分壮观的飞桥,然而最终花费了数以千亿计的钱财,但是这座所谓的飞桥连个影子都没看见,负责搬运石头、投石入河的工人们饿得、累得已经脱了人形,所有人都没有力气再继续完成这项荒唐的工程了,至此,石虎才叫停飞桥的建造。
由于饥荒实在是太过严重,赵王石虎让长官带领着百姓进入山林草泽中采摘果实、打捞鱼虾,但是好不容易弄到的一点吃的又被那些恶霸豪强给抢走了,老百姓忙活了一场最终什么都没有得到。
13.早年间,日南郡的蛮夷部落中有一位名叫范稚的夷帅,范稚身边有一个仆从,名叫范文,这个范文经常跟着商人的贸易队伍来中原贸易、办事、采风。
后来有一次,范文跟着商贾队来到了林邑国,见到了林邑王范逸(林邑国原为汉代的象林县,东汉末年的时候,象林县的功曹子区连把象林县县令给杀了,自立为林邑王,就这么一直流传了下来,传到某一代林邑王的时候,他没有直系子孙,于是就由他的外孙范熊继任为林邑王,范逸就是范熊的儿子),范文把自己在中原的所见所闻当做新鲜玩意讲给林邑王范逸听,范逸听得津津有味。范文还拿出图纸告诉范逸如何修建宫殿、楼台、器具、城郭,因此范逸对范文是越看越爱。
林邑王范逸任用范文为自己的心腹部将。
范文得到了范逸的信任之后,就开始天天在范逸的面前说范逸儿子们的坏话,说得多了也逐渐让范逸对儿子们疏远、忌惮了起来,儿子们担心受到迫害,一个个要么搬离了林邑国、要么逃得无影无踪。
直至本年,林邑王范逸去世,范文假模假式随便找了个范逸的逃到外地去的儿子,将他接回林邑国,声称要扶他继位接班,而实际上范文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杯有毒的椰酒,等范逸的儿子回国之后直接将他给毒死了。
范文自立为林邑王。
林邑王范文发兵进攻大岐界国、小岐界国、式仆国、徐狼国、屈都国、乾鲁国、扶单国,这些国家全都在范文的席卷之下惨遭沦陷,至此范文手上聚集了四、五万人马,实力蒸蒸日上。
林邑王范文派遣使者带着表文前往晋廷进贡宝物。
14.赵·左校令成公段(姓 成公,名 段,卫成公的后人,将姓氏定为“成公”)提出,找来长达十多丈的巨型蜡烛,将蜡烛高高的倒挂在烛盘上,点燃蜡烛下垂的末端,以此来作为宫殿中的照明之物,其中创新独到的地方在于,这些蜡烛的下方也要放一个大型的圆盘,圆盘上要站着人,就好像作为蜡烛的“倒影”一般,蜡烛向上一点点燃烧,下方的宫人在烛光的映照下光彩耀眼。
赵王石虎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赶紧让成公段把这个所谓的“上烛下人”的方案做给他看。
很快成公段就将大殿布置好了,石虎前去观摩,看到殿堂在巨型蜡烛的照耀下愈发金碧辉煌,而且又有烛下之人穿着绮丽的服装作为映衬,瞬间戳中了石虎的心头好,当场哈哈大笑,对成公段赞美不绝。
三年(丁酉,337年,成·玉恒三年,赵·建武三年)
1.春天,正月庚辰日,赵·太保夔安等五百多名赵国大臣上奏请求赵王石虎登基称帝,正当石虎准备美滋滋批准文武百官的奏请的时候,庭中那些悬烛的融蜡滴到了烛下之人的身上,当场烫死了二十多个宫人。
赵王石虎认为这个事情发生在自己即将称帝之时,感觉到非常不吉利,心中十分不痛快,一想到这个馊主意是左校令成公段提出来的,马上就下令将他处以腰斩之刑。
第二天(正月辛巳日),石虎按照商朝、周朝的天子称呼,称自己为“大赵天王”,在南郊举行即位典礼。
赵天王石虎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立王后郑氏为天王后,立赵太子石邃为天王皇太子,自己的那些为王爵的儿子全都降爵为郡公,石氏中那些为王爵的宗亲全都降爵为县侯。
赵国的文武百官都按照其地位、功劳进行了相应的封官加爵。
2.晋·国子祭酒袁瓌(袁涣的曾孙)、太常冯怀提出,现在江东地区已经大体上进入了和平安稳的时期,是时候考虑修建学校、开展教育文化工作的事宜了。
这一提议的到了晋主司马衍的批准。
正月辛卯日,晋主司马衍下诏设立太学,并且张贴布告招募学生入学。
然而当时那些读书人、士大夫基本都崇尚推崇《老子》、《庄子》的虚无论,儒家经典学说已经不再是主流学派了,即使有了太学、招揽了学生,也没能让儒家学说重新振作起来。
3.三月,辽东公慕容皝在乙连城(位于段氏鲜卑东部,曲水西部)的东部修建好城,以此来更加逼近段氏鲜卑的东部地区,安排折冲将军兰勃戍守好城。
夏天,四月,鲜卑单于段辽派出上千辆运粮车给乙连城输送粮草物资,兰勃(慕容皝的折冲将军)带兵前去拦截段氏的运粮部队,成功将粮食全部截获。
六月,段辽再次派出弟弟·扬威将军段屈云率领着一支精锐骑兵部队趁着天黑,发往兴国城(慕容鲜卑所修建的城池),突袭慕容皝的儿子慕容遵。
慕容遵反应极为迅速,立刻整军列队,出城与段氏部队交战。一阵刀光剑影过后,段屈云(段辽的弟弟、扬威将军)败下阵来,带着败军仓皇而逃。
早在段疾陆眷当段氏鲜卑首领的时候,北平人阳裕就在为段氏做事,后来一路经历了段涉复辰、段末柸、段牙,直至现在的鲜卑单于段辽,阳裕已经历经了段氏的五代首领了,是段氏政权中举足轻重、相当有分量的一个大臣,因此阳裕受到了极为尊崇的礼遇。
后来,段辽与慕容皝之间打得不可开交,一连好几年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阳裕劝谏段辽:“《左传》中说过:‘想要国家兴旺发展,就要与邻国搞好关系。’
更何况慕容氏何止是段氏的邻国?从慕容廆到慕容皝,他们不都是娶了段氏的女儿吗?慕容氏与段氏之间根本就是亲家嘛!
况且慕容皝军事能力高超、管理水平出众,算得上是一个英明贤德的君主,您怎么就非得跟他过不去呢?
现在已经与慕容氏交战了很长时间了,再这么下去,老百姓是吃不消的,就算您能通过打仗从慕容氏那里讨到便宜、捞到好处,但是这些好处根本就弥补不了频频出兵造成的钱粮和人力的损耗。
我担心段氏的国力会在这一场场战役之中消耗殆尽。
依臣所见,既然您之前已经在慕容氏手上败过两次了,那么就暂时息兵,不要再与他们死磕,还是派个使者去与慕容皝讲和吧,这样也好让百姓们得以修生养息,让将士们也能得到充分的休息调整啊!”
然而段辽并没有采纳阳裕的建议,并且认为他与自己不是一条心,过了没多久就将阳裕调离令支(段氏政权的中心),让他担任北平相。
4.赵·太子石邃勇健刚猛,深得赵天王石虎的喜爱,石虎常常对大臣们说:“我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就是因为他们司马氏父子兄弟骨肉相残、自相瓦解,那我怎么能对阿铁(石邃 小名 阿铁)起杀心呢?”
后来,石邃逐渐变得骄纵蛮横、残忍跋扈,行事毫无人性,平常没事就喜欢把自己的姬妾打扮得靓丽多姿、娇艳欲滴,然后砍下她的头颅,洗干净放在盘子上,给宾客们传阅观赏,随后还把被杀的姬妾的肉割下来做成菜供大家品尝。
赵·河间公石宣、乐安公石韬二人都是赵天王石虎十分喜爱的儿子,因此遭到了太子石邃的嫉妒和忌惮。
石虎本人沉迷酗酒和美色,天天喝得烂醉如泥,在美人乡中流连忘返,性格也逐渐变得阴晴不定,时而暴躁愤怒、时而眉开眼笑,完全让人捉摸不透。
后来,石虎让石邃处理、批复尚书部门交上来的奏疏,如果石邃前来向石虎请示,石虎会十分不爽,说:“这么点屁小的事情你也来报告给我?”如果石邃有一段时间没有向石虎汇报工作,石虎又会骂道:“为什么不报告!”随后便会派出使者责罚鞭打石邃,有时候一个月石邃能挨两三次打。
于是赵太子石邃对赵天王石虎的怨恨越来越深,他私下里对中庶子李颜等人说:“主上故意刁难我,我想效仿冒顿单于(用鸣镝箭射杀父亲),你们跟我一起干好不好?”
李颜等人吓得浑身冒冷汗,连大气都不敢出,没有一个人敢做任何回应。
秋天,七月,赵太子石邃宣称自己生病了,没办法处理尚书部门的事情,暗中带着太子宫(即 东宫)中的从属官、护卫、骑兵共五百多人来到李颜家中聚会喝酒,在会上,石邃对李颜等人威胁道:“我要去冀州杀了河间公(石宣),谁敢不跟我一起去,我就砍了谁!”
宴席结束后,石邃便带着众人前往冀州,然而刚刚只走了几里路,跟着石邃的那些从属官、侍从、骑兵都逃散的七零八落,只有李颜(中庶子)跪在石邃身边一个劲儿地劝他不要去冀州,这时石邃的脑子也喝得晕晕乎乎的,就这么调转马头返回了邺城(赵国国都)。
天王皇后郑氏(石邃的母亲)得知石邃要杀石宣,气得火冒三丈,立刻派遣自己宫中的侍从前去责备石邃,石邃被这么一批评,也来了气,一怒之下把郑皇后派来的侍从一刀给砍死了。
佛图澄(天竺来的僧人,赵国人把他当活佛一样供奉)对赵天王石虎说:“陛下您可千万不要去东宫(即 太子宫)啊!”
石虎那时本来打算去东宫看看石邃的病情如何,结果听到佛图澄这么一说,又折返了回去,后来石虎一个人想了半天,觉得还是得去看看石邃,于是怒目横眉大声说道:“我是天下之主,难道连自己的儿子都要怀疑吗?”
说完,石虎就找了一位自己亲信的女尚书前去东宫看看太子石邃的情况。
石邃看到石虎派人来了,立刻招呼这位女尚书走上前来说话,女尚书毫无防备地走了上去,结果被石邃突然抽出佩剑一把刺死。
赵天王石虎得知派去的使者遭到了杀害,气得马上将中庶子李颜等人捉起来严加拷问,李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石虎当即下令将李颜等三十多名东宫的从属官全部处死。
紧接着,石虎就将石邃囚禁在了东宫之中,过了没多久石虎又放出了石邃,然后要他来太武东堂见面。
石邃来到太武东堂,梗着脖子直挺挺站着,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完全不为自己犯下的错误道歉认罪,站了没一会儿,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石虎气不打一处来,派使者跑去追石邃:“你是太子,应当前往中宫(指 天子宫)朝见陛下,怎么就这么走了!”
石邃根本不搭腔,白了使者一眼之后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离去。
赵天王石虎简直怒不可遏,马上下令将太子石邃废黜为庶人。
当天晚上,石邃被石虎处死,石邃的妃子张氏以及他的儿子女儿共二十六人被杀死后,全都被装在同一个棺材里下葬。
东宫的从属官、石邃的党羽共二百多人也都一并遭到诛杀。
石邃的母亲郑皇后也被废黜为“东海太妃”。
赵天王石虎立儿子·河间公石宣为天王太子,立石宣的母亲杜昭仪为天王皇后。
5.安定郡有个人叫侯子光,他宣称自己是从大秦国来的“佛太子”,应当在小秦国称王。
这个所谓的佛太子侯子光凭借着造势宣传、煽动人心,聚集了几千人盘踞在杜南山(京兆郡杜陵县南有杜南山),自称为“大黄帝”,将年号从“建武(此地是赵国的地盘,那么年号也应该是改的赵国的年号)”改为“龙兴”。
赵将石广发兵杜南山讨伐侯子光,成功将侯子光一刀斩于马下。
6.九月,辽东公慕容皝的镇军左长史(晋廷任命慕容皝为镇军将军,慕容皝的左长史即为镇军左长史)封奕等人建议慕容皝进位为“燕王”,得到了慕容皝的批准。
慕容皝做出如下人事任命:
封奕为燕国国相;
韩寿为司马;
裴开为奉常;
阳鹜为司隶;
王㝢为太仆;
李洪(李臻的孙子)为大理;
杜群为纳言令(即 尚书令);
宋该、刘睦、石琮为常伯(即 侍中);
皇甫真、阳协为冗骑常侍(即 散骑常侍);
宋晃(宋奭的儿子)、平熙、张泓为将军;
封裕为记室监。
冬天,十月丁卯日,慕容皝即燕王位,下令赦免全部囚犯。
十一月甲寅日,燕王慕容皝将武宣工慕容廆追加尊号为“武宣王”,将慕容廆的夫人段氏追加尊号为“武宣后”。
燕王慕容皝立夫人段氏为燕王后,立世子慕容儁为燕王太子,其他一切礼仪规制、操作流程与当初魏武帝曹操辅佐汉献帝、晋文帝司马昭辅佐魏元帝曹奂保持一致。
7.鲜卑单于段辽多次在赵国边境作乱。
燕王慕容皝派遣杨烈将军宋回出使赵国,向赵天王石虎归附请求,并表示希望赵国出兵讨伐段辽。
慕容皝还提出要带着燕国的全部精兵强将与赵军会合,打算合力出兵与段氏鲜卑交战。
为了表达诚意,慕容皝把弟弟·宁远将军慕容汗送去赵国当人质。
赵天王石虎收到燕王慕容皝的称藩请求以及人质之后大喜过望,当即给慕容皝送去了丰厚的回礼,并且送还了人质慕容汗,暗中与慕容皝约定第二年共同讨伐段氏鲜卑。
8.本年,赵将李穆将拓跋翳槐(原被舅舅贺兰霭头拥立为大王,杀了贺兰霭头后遭到了族人的背叛,最后逃离代国投奔赵国)安置在大甯,代国的部落纷纷前往大甯加入到了拓跋翳槐的麾下。
代王拓跋纥那再一次失去了代国民众的支持,只好逃往燕国,代国人重新拥立拓跋翳槐为“代王”。
代王拓跋翳槐命人修建盛乐城,并以此作为代国的国都。
9.仇池氐王杨毅被族兄杨初杀害,杨初兼并了杨毅的部众之后,自立为“仇池公”,并率领部众主动归附于赵国。
资治通鉴通俗化翻译理解·卷九十五·晋纪十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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