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用字,与其俏皮,不如正确;与其正确,不如生动。小说是要绘声绘色的写出来,故必须生动。
比喻在诗中是很重要的,但在散文和小说中用得过多便失去了叙述的力量与自然。
短句足以表现迅速的动作,长句则善表现缠绵的情调。说一件动作多而急速的事,句子必须多半短悍,一句完成一个动作,而后才能见出继续不断而又变化多端的情形。
试看《水浒传》里的“血溅鸳鸯楼”:
武松道:“一不作,二不休!杀了一百个也只一死!”提了刀,下了楼来。夫人问道:“楼上怎地大惊小怪?”武松抢到房前。夫人见条大汉入来,兀自问道:“是谁?”武松的刀早飞起,劈面门剁着,倒在房前声唤。武松按住,将去割头时,刀切不入。武松心疑,将月光下看那刀时,已自都砍缺了。武松道:“可知割不下头来!”便抽身去厨房下拿取朴刀。丢了缺刀。翻身再入楼下来……
这一段中有多少动作?动作与动作之间相隔多少时间?设若都用长句,怎能表现得这样急速火炽呢。
短句的效用如是,长句的效用自会想得出的。在一般的叙述中,长短相间总是有意思的,因它们足以使音节有变化,且使读者有缓一缓气的地方。
写完几句,高声读一遍,是最有益处的事。
对话。一般地说,对话须简短。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总缺乏戏剧的力量。即使非长篇大论不可,亦须以说话的神气,手势,及听者的神色等来调剂,使不至冗长沉闷。一个人说话,即使是很长,另一人时时插话或发问,也足以使人感到真像听着二人谈话,不至于像听留声机片。
答话不必一定直答所问,或旁引,或反诘,都能使谈话略有变化。心中有事的人往往所答非所问,急于道出自己的忧虑,或不及说完一语而为感情所阻断。
总之,对话须力求象日常谈话,于谈话中露出感情,不可一问一答,平板如文明戏的对口。
善于运用对话的,能将不必要的事在谈话中附带说出,不必另行叙述。这样往往比另作详细陈述更有力量,而且经济。形容一段事,能一半叙述,一半用对话说出,就显着有变化。
风格与其说是文字的特异,还不如说是思想的力量。思想清楚,才能有清楚的文字。逐字逐句去摹写,只学了文字,而没有思想作基础,当然不会讨好。先求清楚,想得周密,写得明白,不能清楚,便一切无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