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入樊笼,汗湿舞衣
女人领着余秋雨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车载香氛是甜腻的栀子味,像被雨水泡烂的花朵,与她发间还残留的松针清香尖锐对撞。秋雨局促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双手紧紧抓着帆布包,视线不自觉地飘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高楼林立,霓虹闪烁,车流如织,这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又惶恐。
“你以前没跳过舞吧?”女人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她没有看秋雨,目光依旧盯着前方的路况。
“嗯……没有。”秋雨的声音有些干涩,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女人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没关系,我们这儿就是招零基础的,只要肯吃苦,就能赚钱。”
车子行驶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最终停在了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前。女人率先下车,示意秋雨跟上。走进楼道,一股混杂着汗水和劣质化妆品的味道扑面而来,昏暗的灯光忽明忽暗,楼梯上还散落着一些烟头和垃圾。
秋雨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这和她想象中的“舞蹈培训公司”相去甚远。可事到如今,她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女人往上走。
三楼的一扇铁门被推开,里面是一个宽敞的房间,墙壁被刷成了白色,却布满了污渍,地面是光滑的水泥地,角落里堆着一些破旧的舞蹈服和舞鞋。日光灯管在天花板上滋滋作响,将女孩们的影子拉成长长的残肢,十几个和秋雨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正穿着练功服,在一个身材高挑、表情严厉的女人指导下压腿。
“李姐,人带来了。”领秋雨来的女人对着那个严厉的女人说道。
被称作李姐的女人转过身,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秋雨,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眉头微微皱起:“身子骨挺结实,就是柔韧性太差,得好好练。”她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堆舞蹈服,“去换衣服,十分钟后开始训练,迟到一秒,今天就别想吃饭。”
秋雨不敢耽搁,赶紧拿起一套最旧的练功服,跑到旁边的隔间里换上。衣服又大又旧,布料粗糙,磨得她皮肤有些发痒。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不合身练功服、头发凌乱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恍惚,仿佛自己闯入了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训练比她想象中要残酷得多。先是压腿,李姐亲自上手,硬生生把她的腿按到劈叉的角度,胯骨处传来脆响时,她清晰听见自己喉管里挤出困兽般的呜咽,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哭什么哭!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赚钱?”李姐厉声呵斥,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再哭,就给我滚出去!”
秋雨咬紧牙关,把眼泪憋了回去。她想起父亲的病,想起母亲的期盼,想起那十五万的手术费,心里默念着:“不能哭,不能放弃,一定要坚持住。”
接下来的训练更是地狱般的煎熬。下腰、踢腿、旋转,每一个动作都让她浑身酸痛。她的协调性很差,总是跟不上节奏,一次次摔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水泥地吸走掌心温度,淤青处像撒了把粗盐。其他女孩子看她的眼神里带着同情,却没有人敢伸出援手,她们都知道,在这里,只有自己能帮自己。
两个小时的训练下来,秋雨已经累得站都站不稳了,浑身被汗水浸透,练功服拧出的汗水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她变形的脸。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别躺着!”李姐走过来,踢了踢她的腿,“休息十分钟,然后继续练。我们这儿的规矩是,一周内练不好基础动作,就只能卷铺盖滚蛋。想要上台赚钱,就得拿出点真本事来。”
秋雨慢慢站起身,扶着墙壁,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四肢。她看着那些依旧在坚持训练的女孩子,她们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也有着和她一样的坚定。她知道,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每个人都在为了生活拼尽全力。
她深吸一口气,擦掉脸上的汗水,重新站到了训练队伍里。不管有多苦,有多难,她都必须坚持下去。为了父亲,为了这个家,她没有退路可言。灯光下,她的身影虽然单薄,指节抠进墙皮时带起的石灰粉末簌簌落在脚背,像一株在石缝中顽强生长的野草,努力汲取着每一丝生存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