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路远，赴城行
鸡叫头遍的时候，余秋雨就起了床。
她没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熹微晨光，翻出了自己最体面的一套衣服——那是高考结束后，母亲咬牙给她买的浅蓝色连衣裙，只在开学典礼上穿过一次。她小心翼翼地把裙子叠好放进帆布包，又塞进几件换洗衣物和那本翻得卷了边的《现代汉语词典》，最后，她把手机里仅存的三百二十块钱贴身放好，指尖触到那叠薄薄的纸币，心里一阵发紧。
“秋雨？你这是……”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秋雨转过身，看到母亲披着外套站在门口，眼睛里满是疑惑。她咬了咬嘴唇，把早已想好的话说了出来：“妈，我去城里找份工作，赚钱给爸治病。”
母亲的脸瞬间白了：“城里？你一个女孩子，去城里能干什么？不行，太危险了！”
“妈，我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秋雨走过去，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光靠等是不行的。我联系了一家公司，包吃包住，还能赚钱，你放心，我会经常给家里打电话的。”她没敢说舞蹈培训的事，怕母亲担心，只含糊地说是文职工作。
母亲还想说什么，里屋传来父亲咳嗽的声音，她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钱不够就给家里说，妈再想办法。”
“嗯。”秋雨用力点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怕自己一哭就再也走不了了。
她走到弟弟的床边，余明亮还在熟睡，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秋雨轻轻给弟弟盖好被子，摸了摸他的头，心里默念：“弟，姐一定会赚够钱，让爸好起来，让你安心读书。”
天刚蒙蒙亮，秋雨就背着帆布包出发了。母亲送她到村口，塞给她一袋煮好的鸡蛋，反复叮嘱着：“路上小心，到了就报平安。工作不好做就回家。”妈妈仿佛有嘱不完的话，“妈，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妈，你回去吧，别送了，照顾好爸和弟。”秋雨转过身，快步往前走，不敢回头。她知道，母亲一定还站在那里，望着她的背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连抹泪都不敢擦，怕身后的妈妈看到，就让眼泪随风吹吧。
山路崎岖，晨雾还没散，脚下的石子硌得她脚生疼。她走得很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到城里，快点赚到钱。走了两个多小时，她才赶到镇上的汽车站，买了一张去市区的车票。
汽车颠簸着驶离了小镇，窗外的风景渐渐从连绵的山峦变成了平坦的田野，又变成了鳞次栉比的楼房。秋雨趴在车窗上，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心里既紧张又忐忑。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离开大山，离开家，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掏出手机，给那个微信好友发了条消息：“我已经出发了，大概下午三点左右就能到。”
很快，对方回复了：“好的，到了联系我，我去接你。”
看到“接你”两个字，秋雨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可她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万一对方是骗子怎么办？万一……可一想到父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想到那十五万的手术费，她又把所有的万一都压了下去。
汽车终于驶进了市区，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秋雨分不清东南西北，和大山里的宁静截然不同。秋雨看得有些眼花缭乱，手心也冒出了汗。她按照对方的指示，在车站门口等了没多久，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外套、戴着墨镜的女人朝她走了过来。
“你是余秋雨？”女人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感觉可以把人看透。
“嗯，我是。”秋雨点点头，心里有些发慌。
“跟我来吧。”女人说完，转身就走。
秋雨犹豫了一下，还是背着帆布包跟了上去。她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等待她的究竟是希望，还是更深的绝望。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一步步往前走，为了这个家，为了父亲，也为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