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凝固的香水

柳如烟把那瓶未开封的香水扔进收纳箱时,玻璃瓶身撞在箱底,发出沉闷的声响。香水是顾砚辞调的,瓶身刻着“烟”字,标签上写着“前调:柑橘,中调:茉莉,尾调:雪松——赠我的唯一”。只是这瓶据说能留香七十二小时的香水,终究没能留住他。

四年前,她是调香师助理,他是香水实验室的首席调香师。他总在她对着香料发呆时,从身后递过一杯热可可:“柳助理,调香要用心,不是用鼻子。”他们在深夜的实验室里调试新配方,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工作台前讨论香调,他说要为她调制一款独一无二的香水,让全世界都知道,这味道属于柳如烟。

变故发生在他的“星芒”系列香水获奖那天。顾砚辞的继母,那位戴着珍珠耳环的优雅女人,约她在茶馆见面,面前摆着一份出国进修的邀请函。“柳小姐,砚辞是顾家唯一的继承人,他的妻子该是能助他拓展海外市场的名媛,不是个摆弄香料的小助理。”

柳如烟捏紧了手里的调香笔记,指尖泛白:“顾夫人,香水的灵魂在于真心,不是名气。”

女人笑了,推来一叠照片——顾砚辞和一位外国女人在香水展上的合影,他手里拿着奖杯,女人依偎在他身边,笑得亲昵。“这是法国香水世家的千金,也是砚辞的未婚妻。你觉得,他还会记得你这瓶没名字的香水吗?”

那天晚上,顾砚辞来实验室时,身上带着陌生的香水味。他把“星芒”系列的金奖证书放在她面前,语气平淡:“如烟,我们到此为止吧。我要去法国了,和她一起。”

她没问为什么,只是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实验室里的香茅气息突然变得刺鼻。后来她听说,他在法国推出了新系列香水,和那位千金出双入对,成了香水界的金童玉女。

她辞了职,开了家小小的调香工作室,把所有的心事都熬进香水里。只是每次用到雪松精油,指尖还是会发颤——那是他最爱的尾调。

狗血的重逢在国际香水博览会上。她作为新锐调香师参展,展位隔壁就是顾砚辞的品牌。他穿着定制西装,正在接受采访,目光扫过她时,话筒差点从手里滑落,眼里的震惊像被打翻的香水瓶,瞬间弥漫开来。

展会结束后,他在后台堵住她。“如烟,”他声音沙哑,手里攥着那瓶她再熟悉不过的香水,“那照片是合成的,我继母用你父亲的香料厂威胁我,说不分手就断了他的原料供应。我在法国的这几年,每天都在调这瓶香水,等我回来。”

他说他早就和那位千金划清界限,说他这次回国,就是要把工作室盘下来,和她一起完成当年的配方。“如烟,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他打开香水瓶,熟悉的味道漫开来,“你闻,它还没过期。”

这时,那位法国千金突然走过来,手里拿着份合同,脸色冰冷。“顾砚辞,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她把合同摔在他面前,“这是你当年签下的协议——自愿放弃继承权,换她父亲工厂的平安。你根本不是被威胁,是你自己选的!”

柳如烟的目光落在合同末尾的签名上,顾砚辞的字迹龙飞凤舞,日期正是他离开的前一天。她抬头看向他,他的脸瞬间失去血色,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声音轻得像雾,却带着冰碴。

“我怕你觉得亏欠……”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像被风吹散的香息。

“所以你就用谎言让我恨你?”柳如烟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顾砚辞,你知道我这四年怎么过的吗?我调的每一款香水,都想找你的味道,却又怕找到。”

法国千金叹了口气:“柳小姐,他在法国过得并不好,拒绝了所有合作,就守着这瓶没送出的香水。”

柳如烟没说话,只是把那瓶香水从他手里拿过来,拧开盖子,对着通风口倒了下去。香气瞬间被吹散,像从未存在过。

“顾砚辞,”她看着他痛苦的眼神,轻声说,“有些香水,放得再久,也回不到最初的前调了。”

走出博览会场馆,晚风带着花香拂过脸颊。她摸出随身携带的香氛试纸,上面是她新调的味道——柑橘的清新里,带着檀木的沉稳,再没有一丝雪松的影子。

或许,人总要学会告别过去的香调。至于那瓶凝固在时光里的香水,就让它随着风,彻底散了吧——散在博览会的喧嚣里,散在再也回不去的从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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