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用软布擦拭着书架上的线装书,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带起一阵淡淡的墨香。她守着的这家“知味书斋”,藏在江南古镇的深巷里,是祖上传下来的老铺子,一砖一瓦都浸着时光的味道。
常客里有个叫沈砚青的男人。他总在午后踏着青石板路而来,选一本古籍,坐在窗边的梨花木桌旁,一看就是一下午。他穿件素色棉袍,眉目温润,翻书时指尖轻捻,动作斯文得像从旧画里走出来的人。
柳如烟注意到,他总爱借关于金石篆刻的书,偶尔会在纸上拓印些奇怪的符号,见她看过来,便不好意思地笑笑:“随便画画。”
初夏的雨来得急,沈砚青没带伞,柳如烟递给他一把油纸伞,伞面上是她父亲手绘的兰草。“明天还你。”他接过伞,指尖在伞柄上顿了顿。
第二天,他来还伞,伞柄上多了个小小的刻章,是“烟”字,刀法细腻,带着股温润的劲儿。“一点心意。”他把伞递给她,耳尖微微发红。
书斋里的日子像檐角的流水,静静淌着。直到有天,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找到沈砚青,语气恭敬:“沈先生,老爷子催您回北平了,家里的篆刻社不能再等了。”
柳如英才知道,沈砚青是北平有名的篆刻世家传人,来古镇是为了躲避家族安排的联姻,顺便研究当地出土的古碑。
“要走了?”她看着他收拾书桌上的拓片,心里像空了块地方。
沈砚青点头,从包里拿出个木盒:“这个送你。”里面是方青田石印章,刻的是书斋的名字“知味”,旁边还刻着行小字:“墨香里,等归期。”
他走后,书斋里的墨香似乎都淡了些。柳如烟每天擦拭那方印章,看着窗外的石板路,总觉得会有个穿棉袍的身影踏雨而来。
狗血的转折在深秋。沈砚青的未婚妻突然找来,拿着那方“烟”字伞柄,质问柳如烟:“你就是他藏在这儿的人?”
柳如烟把印章护在身后:“我和沈先生只是朋友。”
“朋友?”女人冷笑,“他为了拒婚,把家里传下来的田黄石都捐了,说要留在这穷地方守着个书斋老板娘,这也是朋友?”
柳如烟愣住了,心口像被什么烫了下。
没过几天,沈砚青真的回来了。他风尘仆仆地站在书斋门口,棉袍上沾着旅途的灰尘,手里却紧紧攥着个布包。“我把北平的事处理好了。”他看着她,眼里有光,“以后,就在这儿陪你守着书斋,好不好?”
布包里是他的篆刻工具,还有一张退婚书。原来他回去后,跟家族据理力争,甚至拿出自己多年的藏品抵给家族,才换来了自由。
那天下午,沈砚青在书斋的窗边摆了张案几,开始刻章。柳如烟坐在旁边翻书,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墨香混着石粉的气息,在空气里漫开。
“刻什么呢?”她凑过去看。
石上是两个字:“归处”。
他抬头看她,笑了,眼里的温柔像古镇的春水:“我的归处,就在这儿。”
檐角的雨又开始下了,敲打着青瓦,和案上的刻刀声、书页声混在一起,像支温柔的曲子。有些缘分,就该藏在这样的古镇墨香里,在一方印章、一纸承诺里,慢慢晕染开,成了一辈子的归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