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篮球场，沈幼薇抱着刚借的画册站在看台阴影里，帆布鞋尖无意识地蹭着台阶缝隙里的草屑。场中央穿白球衣的少年跃起投篮时，阳光恰好落在他汗湿的发梢，像镀了层金。
那是江译。
画册边缘被指尖捏出褶皱时，沈幼薇听见身后传来轻笑。转身就撞进一双含笑的桃花眼，林屿舟晃了晃手里的冰可乐，瓶身凝的水珠滴在他手腕的银链上：“看傻了？”
她慌忙把画册往身后藏，耳尖发烫：“没、没有。”
“江译今天状态不错，”林屿舟拧开瓶盖递过来，“不过比起去年市赛还是差了点。”他说话时总带着种漫不经心的笃定，像早就把一切都看穿。
沈幼薇接过可乐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像触电般缩回。她知道林屿舟是学生会副主席，知道他钢琴弹得极好，也知道他是江译最好的朋友。这层关系像层薄冰，让她连偷偷看江译的目光都变得小心翼翼。
第一次和江译说话是在图书馆。他弯腰捡她掉在地上的书签，指尖擦过她手背时，沈幼薇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你的书签，”他声音比想象中低哑，“很特别。”
那是片压干的梧桐叶，是去年秋天在篮球场边捡的。
后来江译会主动打招呼，会在下雨天撑伞送她到宿舍楼下，会把课堂笔记借给她。暧昧像藤蔓悄悄滋长，直到那天他在梧桐树下说“幼薇，周六有空吗”，沈幼薇几乎要脱口而出“有”。
却被林屿舟的声音打断：“江译，教练找你。”他斜倚在树旁，校服外套搭在肩上，目光扫过沈幼薇泛红的脸颊时，嘴角勾了勾。
江译走后，林屿舟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别太当真。”
“什么？”
“他下个月要去美国交换，”林屿舟仰头看梧桐叶间漏下的光斑，“上周刚定的。”
沈幼薇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攥住，闷得发疼。她想起江译每次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起他笔记本里夹着的美国地图，原来那些不是错觉。
周六江译没有来。沈幼薇在约定的咖啡馆坐了一下午，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打转，像她乱成一团的心。
晚上收到林屿舟的消息：“在宿舍楼下。”
他手里提着热奶茶，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江译走了，”林屿舟声音很轻，“早上的飞机。”
沈幼薇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
“他没敢告诉你，”林屿舟递给她纸巾，“怕你难过。”
那个秋天过得格外慢。沈幼薇开始频繁地在图书馆遇见林屿舟，他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专业书，却总在她抬头时精准地对上目光。
平安夜那天，林屿舟送她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里面是片塑封好的梧桐叶，叶脉清晰，像她当年那个书签。“江译托我转交给你的，”他别开视线，“他说……等他回来。”
沈幼薇捏着那片叶子，忽然想起林屿舟说过的话，想起他总在她难过时出现，想起他看她的眼神里藏着的东西。
开春时，沈幼薇在林屿舟的钢琴谱里发现一张照片。背面有行字：“2023年秋，摄于篮球场。”照片上是她自己，抱着画册站在看台阴影里，阳光落在她发梢，而拍照的人站在不远处，眼里的温柔藏不住。
那天的梧桐叶又开始落，沈幼薇站在树下，看着林屿舟走过来。他停在她面前，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带着漫不经心的笑，眼底却藏着紧张：“被你发现了。”
沈幼薇把那片塑封的梧桐叶递给他：“江译不会说谎。”
林屿舟的笑僵在脸上。
“这片叶子，是你捡的吧，”她轻声说，“去年秋天，我看见你在篮球场边捡了很多。”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林屿舟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哑：“对不起。”
“我知道江译走了，”沈幼薇抬头看他，眼里有泪却带着笑，“我还知道，上周去美国的人，是你。”
林屿舟愣住了。
“你的签证申请表掉在图书馆了，”沈幼薇踮起脚尖，把那片叶子放进他口袋，“林屿舟，说谎的人要受惩罚。”
她转身往宿舍楼走，没回头。身后传来林屿舟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慌乱：“幼薇！”
沈幼薇停在梧桐树下，看着落在肩头的叶子，忽然觉得这个春天，好像比去年的秋天要温暖些。远处的篮球场传来欢呼声，像极了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只是这一次，她知道自己等的人是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