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1-12

蚊子,微不足道的相遇 洞若(鄢文龙)

作者简介

   鄢文龙:江西丰城人,作家,教授,学者,江西省高考语文命题人。今日头条专栏作者。曾任宜春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院长、语言学教授。复旦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高级访问学者。师从著名音韵学专家刘晓南先生,著名修辞学家吴礼权先生。中国思辨教育研究会副会长,中国修辞学会副秘书长,中国语文现代化学会理事,中国模糊语言学研究会常务理事,全国语文学习科学委员会常务理事。出版学术专著19部,其中,代表作有散文集《月点波心》《月在波心》;长篇小说《相爱,只为情》(又名《庄生晓梦》),短篇小说《领养》(又名《非婚生育》);文学评论《颠覆与超越——史铁生文学作品的修辞化生存》;传记《晚唐巨擘郑鹧鸪》《姚勉评传》《周德清评传》。

蚊子,微不足道的相遇

洞若(鄢文龙)

记忆中,好像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蚊子。

高中时,蚊子简直是欺人太甚,有恃无恐。

记得有一次,在家里点着蜡烛挑灯夜读,蚊子得意地从眼前晃过,一边发出嗡嗡的挑衅声,一边贪婪的吮吸,叮咬,从头到脚,从趾到脑。

当探知小腿部位时,一群蚊子竟向我发起了猛烈地进攻,好像父亲在发号施令,迅雷不及掩耳,全身奇痒无比,有些晕乎乎的。

我看着它们的腿早已争先恐后地扎入了我的体内,脑袋一个劲地在我身上啃噬,我强忍着,然后猛地全身用力,它们反应过来之后,用力地挣扎,仓皇逃跑,最后一只只把腿留在了我的体内,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大概是没来过的蚊子,已经发现它们的前驱以身殉职了,从此再也没有来过,我便获得暂时的安宁,得以喘息。

参加工作后,换第五套房子时,对蚊子又有了一个全新的体验,真是防不胜防。

那是2016年,为了上班方便,选择在碧桂园买了一套房子,可是晚上睡觉时却被蚊子咬得无法安身,难以入睡。爱人特别好奇,按说,房子装了纱窗,又是新的,不可能呀。

我们开始怀疑纱窗的孔儿太大。第二天找到装纱窗的老板,老板的一句话让我们豁然开朗。那是因为原来这个地方是荒野地带,蚊子的生存能力特别强。按理说一般的蚊子是爬不上高楼的,这正说明了这里的生态环境好。

这么一说,倒也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后来才知道,原来蚊子通常的活动范围竟然可以到达10到15米,这么说,能力强的蚊子也就可以爬上5—6层楼了。

据说,聪明的蚊子,倘若善于借助外力,可以到达惊人的高度,甚至在上百米的高楼也有时出现,正应验了李宁的一句名言:一切皆有可能。

2023年年底因为给书安一个家的原动力,我们又搬到了一个临湖别墅,对蚊子的体验就更难以忘怀。好像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就一直在接受蚊子的拷问。

因为入住率低,这里仿佛就是蚊子的世界。原来,它们才是这里的主人,总是变着法子挑衅、欺负我们。现在才体会到昔时贤文中的一句话:虎落平阳被犬欺。

时间长了,我们倒也慢慢儿适应了。

记得半年后的6月16日,我在今日头条写下了这样一篇文章——《被咬的痛快》

说的是,退休后,我们住在观澜湖畔,赏景自娱。春天,家中绿植和菜园里的蔬菜竞相生长,有的婀娜多姿,有的硕果累累。我们感受着植物的生命力,即便被蚊叮虫咬也乐在其中。

威·赫兹里特说过:“好脾气是人生的一笔财富。”

即便被蚊叮虫咬了,那也是在为植物、蔬菜分忧,为植物与蔬菜赢得更健康的生长时机。

逐步感受蚊子的残酷与执着之后,渐渐对蚊子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我们对蚊子的唯一抱怨是,它们对待生活太认真了,从不休息,总是在工作。

夏天,最自信的是它们,胆大包天,肆无忌惮,总是在我们的眼皮底下。

它们微笑,却深刻影响着人类。

它们是恼人的夏夜访客。它们的身影不仅仅出现在夏夜的枕边,更穿梭于文学、诗歌于名言之中。

孟郊在《蚊子》中,把不惜生命、贪婪索取之辈刻画得跃然纸上:

五月中夜息,饥蚊尚营营。但将膏血求,岂觉性命轻。顾己宁自愧,饮人以偷生。愿为天下幮,一使夜景清。

刘禹锡于《聚蚊谣》中,写出的是小人得志的嚣张:

沈沈夏夜兰堂开,飞蚊伺暗声如雷。嘈然歘起初骇听,殷殷若自南山来。喧腾鼓舞喜昏黑,昧者不分听者惑。露花滴沥月上天,利觜迎人著不得。我躯七尺尔如芒,我孤尔众能我伤。天生有时不可遏,为尔设幄潜匡床。清商一来秋日晓,羞尔微形饲丹鸟。

在瓦莱里·布留索夫的笔下,蚊子在耳边尖细地歌唱,简直是一种不可估量的力量。

在小林一茶俳句中,打蚊子的声音,听取来就像念佛,那是一种对生命的超度。

蚊子似乎只是在做大自然赋予的工作,可怕的是它们在无情地传播死亡。

说起蚊子的生存历史,你肯定会吓一跳,丝毫没有经过地球人同意,早就存活了至少一亿年,恐怕也就是恐龙能与之比肩。

蚊子,似乎超然,竟有3600多种,好在只有少数雌蚊为繁殖而工作,否则,我们将不知要接受怎样的灾难。

也许你不曾注意,它的触角上的传感器竟能精准探测50米外的二氧化碳和体温,简直就是一个微型雷达。

可千万别低估了它们的力量,是它们无意中改写了无数历史的进程:

疟疾摧毁了十字军东征的队伍;

黄热病帮助海地人击败了拿破仑的军队;

巴拿马运河的修建因控制蚊媒疾病才得以成功。

它们是人类历史中最致命的动物。

别看它们细小,却持续消耗着精力;

别小瞧它们的微小,却是弱者的反抗;

别对它们掉以轻心,成功不一定是体型的强大,恰恰在适应的能力。

虽然它们的工作时间只是两到三分钟,体重却在我们的预想之外,常常可以突破两到三倍。

它们常常狡猾地寻找地下室、防空洞悄然越冬,直到春天才蠢蠢欲动。

它们有着独特的口味,聪明绝顶,专门对O型血下手,不是体温高的还不一定看得上,要是发现爱出汗的人,就总是纠缠不休,要是喝了酒之后,对你就更是情有独钟。

二十多年前,日本的一项研究发现:

O型血确实最受欢迎,好像在蚊子的心中早就有一个一致的排序:O>B>A。

这么看来,我倒是第一次颠覆了它们的认知,一直纳闷:

我不是A型血吗?怎么它们总是对我情有独钟?我还一直以为它们是通过阅读来做出选择的,原来是我自己出卖了肉体与灵魂,不该将自己身体分泌的化学信号和盘抖露给了它们,不该将自己体液中的汗液与唾液分泌给它们。

后来才知道,血型只是一种可能。其实它们的抉择有一个精密的综合过程:

新陈代谢快的人呼出的二氧化碳往往更多,二氧化碳的排放量成为蚊子的灯塔。

它们很喜欢体温较高的人,是汗液中的乳酸、氨、尿酸,增强了它们的吸引力。

人体有一种细菌会产生更吸引它们的气味,原来是皮肤微生物群出卖了我们。

蚊子也像人一样好色,它们特别容易被深色和红色的物体所吸引,如果你选择穿黑色、深蓝色或着红色,那是自投罗网,自讨没趣。

要是你喜欢喝酒,尤其是喝啤酒,蚊子就会像着了魔似的哄拥而至。那是我们身体的乙醇浓度和体温发生了变化,蚊子对我们的爱,一旦有了起点,就意味着没有终点,灾难,便因此永不停息地降临。

与其纠结埋怨无法改变的血型,不如睿智地穿上浅色的长袖衣裤,不再在黄昏和黎明于户外长时间停留,避开它们的魔鬼时段。不在卫生间长时间逗留,不随意在夜间休息时留灯睡觉,避免夜间无差别地叮咬。

蚊子的微小存在,蚊子的幽灵般的出现,就像一面棱镜,折射出人类对生命、痛苦、权利与死亡的复杂思考,好像在掷地有声的给我我们:

最宏大的哲思,有时恰恰来自那些最微不足道的相遇。

2025年11月12日于观澜湖畔洞若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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