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便利店，荧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沈幼薇把最后一份关东煮倒进垃圾桶，不锈钢桶碰撞的声响在空荡的店里格外清晰。她摘下沾着水汽的橡胶手套，正准备擦柜台，玻璃门被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男人走了进来。
是周亦辰。
他总在这个时间来，穿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每次都买两罐冰咖啡，付现金，从不说话，像个沉默的影子。沈幼薇知道他是隔壁写字楼的程序员，听晚班同事说，这人连续熬了三个月，项目上线那天在店里靠着手扶箱睡了半小时。
“两罐咖啡。”他今天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刚从代码海里挣扎出来。
沈幼薇扫码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冰凉的触感让她缩了缩手。男人已经转身走到靠窗的位置，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些。
这样的相遇持续了半个月，直到沈幼薇轮值早班那天。她刚推开门，就看见周亦辰靠在墙上，眼下泛着青黑，怀里抱着个笔记本电脑。
“便利店……二十四小时营业吗？”他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沈幼薇点点头，看着他踉跄着走进来，在老位置坐下，很快趴在桌上睡着了。晨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身上，她忽然发现，这个总是冷着脸的男人，睫毛很长。
那天她多煮了份乌冬面，放在他手边。周亦辰醒来时，面条还冒着热气，他抬头看她，眼里有片刻的茫然，随即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们开始有了零星的对话。他会问她关东煮的萝卜要煮多久才入味，她会好奇他电脑屏幕上跳动的代码是什么意思。沈幼薇知道了他叫周亦辰，知道了他敲代码时喜欢咬着下唇，还知道了他其实不太会照顾自己。
变化发生在秦浩出现那天。秦浩是沈幼薇的大学学长，也是她曾经喜欢过的人。他提着蛋糕走进便利店，笑着说“幼薇，生日快乐”时，沈幼薇看见周亦辰握着咖啡罐的手指紧了紧。
秦浩坐了很久，聊起大学时的趣事，聊起他现在的工作，最后说：“幼薇，我回来发展了。”
沈幼薇还没来得及回应，周亦辰突然站起身，手里的空罐子被他捏得变形。“结账。”他丢下两个字，转身就走，连找零都没拿。
那天之后，周亦辰有一周没来。便利店的暖光好像都黯淡了些，沈幼薇煮关东煮时总会多放一颗萝卜，却再也等不到那个来买冰咖啡的人。
秦浩倒是常来，会陪她待到下班，会送她到楼下，会小心翼翼地提起过去。沈幼薇知道他的意思，可心里那个空落落的位置，总也填不满。
直到某个深夜，玻璃门再次被推开。周亦辰站在门口，浑身湿透，头发滴着水，像是刚从雨里捞出来。“还有咖啡吗？”他问，声音比上次更哑。
沈幼薇递过纸巾，看着他狼狈地擦干脸，忽然没忍住：“你去哪了？”
男人低头盯着脚尖，过了很久才说：“项目出了点问题，去外地处理了。”他顿了顿，抬头看她，眼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慌乱，“我以为……你有别人陪了。”
便利店的暖光落在他脸上，沈幼薇忽然笑了。她转身从冰柜里拿出两罐冰咖啡，放在他面前：“秦浩是学长，仅此而已。”
周亦辰的眼睛亮了亮，像被点燃的星火。
“还有，”沈幼薇递给他一双干净的筷子，“今天的关东煮，萝卜煮得刚好。”
男人接过筷子的手在抖，他低头拉开拉环，冰咖啡的气泡声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清晰。窗外的雨还在下，便利店的暖光却像是漫了出来，把两个影子拉得很长，最后轻轻交叠在一起。
沈幼薇看着他小口喝着咖啡，忽然觉得，比起记忆里学长的白衬衫，好像眼前这个带着咖啡味的、有点笨拙的男人，更能让她的心，安稳地停靠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