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有没有一种能够脱离所有人的主观视角和刻意引导的纯粹客观的事实呢?有人说,也许是有的,如果皇上能够走到外面的世界去,不要老在长安里面困着,他和外部的世界打成一片,去做微服私访,有可能就能看到真实的世界了。
但是也存在着一种可能,因为某些偶然的原因,皇上微服私访的这些地方恰好都是比较富裕的,因此他对于全国的财政、经济的情况,就做出了一种过于乐观的估计。或者反过来说,正好他所看到的情况都是消极的,因此他就对国家的现有状况做出一种过于悲观的估计。上面所说的这两种情况都是颇难避免的,因为一个人是很难不眠不休地搜集大量的证据的。
有人说,我们加上足够多的人力、物力和大数据技术,然后就可以获得整个社会运作的全面信息了,因此这就是一个纯粹的客观事实,我们就可以用这个客观事实来衡量我们所说的命题能不能和事实相互符合了啊?
事情没那么简单。为什么说这个想法行不通呢?道理很简单,因为宇宙当中的信息是无限多的,你不可能把摄像头装到任何一个角落,监视任何一个人的吃喝拉撒,此其一。第二件事我觉得也是非常重要的,你不可能给最高级领导比如唐玄宗,把唐朝全国人民所有细节的录像带都给他看,他怎么看吶?他不要睡觉了?是不是?所以必须要进行信息筛选,但是这个筛选是谁来做的?还是人来做的,如果是太子来筛选这个信息,太子就会让皇上看到他想让皇上看到的,如果是右相来筛选这个信息,就会让皇上看到右相希望皇上看到的,皇上最后能不能得到纯粹的客观信息呢?我觉得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所以,这个符合论的真理观,也就是说,通过事实与你所说的这个命题之间的相符关系来定义命题自身的真,看似是很有道理的,但它的一个最麻烦的问题就是,实际上你所看到的事实,已经透过你自己的眼睛、通过你自己的手,被你歪曲了,没有一种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歪曲和玷污的纯粹的客观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