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夜之破晓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开时,见一男子跨门而入。此人二十出头光景,身姿健美,长相英俊,满身绫罗。 进门后,他连忙躬身施礼道:“舅父,深夜唤孩儿过来,必是有急事。”公爹命我剪去烛花,而后让年轻公子进前说话。

“田广,你弟弟中毒了。”公爹顿了顿,目光炯炯,盯视着眼前这张脸孔。烛光下,这张脸上现出惊诧之色。罗田广慌忙问道:“南山他中毒了,这是何时之事?可有性命之忧?”问话间,他将目光投向夫婿床帐,意欲一探究竟。可惜,有帷幔遮掩着,他一无所获。

“所幸,有上苍护佑,未伤及性命。”公公的目光粘在罗田广脸上,静观其色。

为了查出投毒者,我也不顾男女大防,目不转睛,盯着面前这张年轻的脸孔。但见一缕难以觉察的失落一略而过,随之而来的却是欣喜之声:“真乃万幸,弟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闻听此言,公公不露声色正襟危坐。恰在此时,门再次被推开。林管家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他径自走到公爹身边,俯身低语数句。就见他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公爹。公爹打开纸包一看,面色大变。他将纸包交还给管家,冲罗田广扬扬下颌。管家会意,拿着纸包走向罗田广。

只听得公公凌然大喝:“畜牲,你可认得此物?”

罗田广撇了一眼纸中之物,一缕惊慌之色稍纵即逝。他故作镇定,躬身回答:“回禀舅父,孩儿认得,此乃朱砂。”

“你屋内为何藏有此物?”

“回禀舅父,这朱砂是旧日用剩的,我收于屋中,以备不时之需。”

“那为何将它匿于炕席之下?”

“舅父应知,此药有镇定安神之功效,南山的药中就有此物。但若是多食,恐怕会伤及性命。故孩儿将其藏于隐蔽之处,怕人误食。”罗田广若成竹于胸,对答如流。

“我再问你,为何你今日袖口沾有朱砂?”

“舅父,外甥袖口怎会沾有朱砂,您可亲自查看。”说着,罗田广伸出衣袖,让公爹查验。

“罗少爷,您今日上午穿的是这件绿袍。”说着,林管家从手中的包袱里取出一件袍子,递与公公。并指着袖口说道:“老爷,您瞧这袖口里外皆沾有朱砂。”

“林管家,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怎可血口喷人!我的衣袖上若果真沾有朱砂,我怎会不知?”罗田广目露凶光,愤然诘问。

“田广,你自然是看不到的,你怎忘了,你患有色疾,不辨红绿。”

公爹此言一出,罗田广似被施了定身术,一时间呆若木鸡,瞠目结舌。

“好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自幼父母双亡,我见你孤苦无依,好意收留你,你怎能害你弟弟性命?”

罗田广此时亦不再辩白,反而面露恨意,冷冰冰说道:“舅舅口口声声说我与南山是兄弟。可是,我整日操劳忙碌,他却成天享清闲,不劳而获。请问舅父这可公道?你们果真视我为己出吗?”

“你,你难道不知南山他自幼患有癫痫,见不得强光,只能在宅里静养。”公爹此时已气得声音颤抖。

“既然,我是兄长,为何如今却给他先娶亲了?”罗田广并无悔意,高声质问。

“给南山娶亲,是为了冲喜,临时起意的。你怎会不知,他近来频频发病。我们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为他娶妻冲喜。你怎能为此介怀?”公爹似不认识这个外甥般,盯着他目光如炬。

“哥哥,你怎会如此心胸偏狭?你平时待我那般亲厚,竟是在做戏吗?”帷幔被豁然掀开,夫婿挣扎着欠起身来,手指着罗田广,双眼里喷出火来。

“哈哈哈,谁让你耳根子软,这怨不得别人。”说完罗田广仰天大笑。

“这么说,南山最近频繁犯病,都是拜你所赐。”公爹盯着罗田广,目光如锥。

“他一个废人,不劳而食也就罢了。他还坐拥万贯家产。而我给你家当牛做马,却一无所有,这可公道。”罗田广梗着脖子振振有词。

“畜牲,你也太心急了吧。我原本打算等你成家之后,把北山的地分给你。”

听公爹这样说,罗田广瞪大了眼睛,先是讶异,转而满脸掩饰不住的懊悔。

“来人,把这个疯子给我拖出去看好了,待天明后报官。”公爹面色铁青,双唇直哆嗦。

听到“报官”二字,罗田广如遭雷击一般,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泗纵横,放声哭喊:“舅舅,孩儿知错了,求您饶过孩儿吧!万万不要报官啊!”

公爹看也没再看烂泥般跪在地上的人一眼,漠然背转身去。

送走公公一行人后,我朝窗户望去,那里已透出鱼肚白。我服侍夫婿睡下,正欲吹灭蜡烛。却听见夫婿说:“别吹熄蜡烛,任它们亮着吧。”

我躺在他身边,轻声说:“夫君,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尽管问吧。今夜多亏有你,否则我恐怕早已……”

我连忙打断秦南山,毕竟是新婚夜,不该说不吉之言。

“夫君,先前你为何怀疑是后母害你?她待你不好吗?”

“看来是我错怪她了。”

夫婿顿了顿,向我讲起他的家事。

原来,相公在八岁时便死了母亲。公爹见他年纪尚小,担心遭后母苛待,一直没有再娶。在他年满十五岁时,公爹才娶了后母。后母起初带他还是颇为用心的。

一年前夫婿有了小弟弟。从此公爹常常整日呆在后母屋里,对相公似乎不如先前那般亲厚了。嫉妒让夫婿与后母间产生了嫌隙。

罗田广亦常常在夫婿耳边嚼舌根,指摘后母的种种不是。这也倒罢了,他还危言耸听,说为了给亲儿子谋利益,后母必会做出不利夫君的事情。

夫婿原本就对后母和父亲心怀不满,久而久之便生些许恨意,并有了防备之心。他是个直肠之人,不擅虚与委蛇,时常顶撞后母。为此,他时常遭父亲训斥。渐渐地原本和美的宅院上空常常乌云笼罩。

听完南山的一席话,我起身坐起轻轻举起剪刀,剪去烛花。嘴里说道:“如今终于真相大白,我会和夫君一起孝敬公婆。家和万事兴。”

“何当共剪西窗烛”夫婿低沉的语音传至耳中。

我莞尔一笑,轻声回应:“定是云开雾散时。”

“何时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夫君,来日方长,天将破晓,先歇息吧。”

此时,晨光已经透过窗帘漫进屋里。喜烛在朦胧中摇曳点点暖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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