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的血色砂砾在脚下发出细碎呜咽，苏砚璃提着引魂灯疾步前行。谢无咎落后半步，玄色衣摆扫过路旁凋零的彼岸花，那些枯萎的花瓣竟在他经过时重新舒展。

"相柳虚影出现在往生河与忘川交汇处。"苏砚璃将引魂灯举过眉梢，灯光穿透浓雾，照见河面上十二根水柱凝结的蛇首，"待会若是..."

话音未落，谢无咎突然揽住她的腰腾空而起。方才站立之处炸开丈余深坑，腥臭的黑水裹着白骨喷涌而出。苏砚璃的玉簪被气浪震落，青丝散开的瞬间，谢无咎瞳孔骤缩——那抹猩红已从发尾蔓延至耳际。

九颗蛇首破水而出，浊黄的眼珠转动着锁定二人。苏砚璃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却发现谢无咎掌心先一步凝出龙形金芒。应龙虚影与相柳撞击的刹那，往生河水逆流上天，露出河床深处青铜铸造的镇魂碑。

"那是..."苏砚璃望着碑文上熟悉的字迹，引魂灯差点脱手。三百年前母亲亲手刻下的镇魂咒旁，竟多出一列未干的墨迹："璃儿，莫信天命。"

谢无咎突然闷哼一声跌落在地，衣袖破碎处露出爬满臂膀的彼岸花纹。苏砚璃扶他时触到滚烫的皮肤，那些花纹竟如活物般缠上她的手腕。相柳的嘶吼声中，她听见谢无咎气若游丝的低语："补天石...在孟婆印里..."

河面突然卷起千丈巨浪，青铜碑文迸发出刺目青光。苏砚璃颈后的孟婆印开始灼烧，剧痛中浮现的记忆碎片里，母亲将一枚五彩石按进她襁褓时的画面清晰可辨。

"抓紧我！"谢无咎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苏砚璃感觉有龙鳞覆上眼睑，再睁眼时已置身往生殿穹顶。脚下黄泉路正在崩塌，无数彼岸花化作血蝶追着相柳虚影涌入九幽深渊。

谢无咎的银发正在褪去墨色，他握着苏砚璃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当年女娲娘娘将最后一块补天石一分为二，你承袭神石之灵，我..."逆鳞突然刺破皮肤，金血滴落处浮现出半枚流转星辉的玉石。

往生殿传来琉璃破碎的脆响，苏砚璃转头看见轮回井的雾气凝成母亲的模样。虚影抬手抚过她发间的赤色，消散前留下带笑的叹息："这次要并肩而行啊..."

谢无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渗出的金血落地生莲。苏砚璃这才发现他后背浮现出昆仑山脉的图腾，正是母亲手札里记载的补天阵方位。而当她试图触碰那些图腾时，玉镯突然映出惊心动魄的画面——三百年前的天劫中，正是少年模样的谢无咎用身躯为母亲挡下第九道天雷。

子时更漏响起时，苏砚璃在妆镜前发现鬓边新生的一簇白发。铜镜突然映出谢无咎的身影，他指尖凝着金芒，轻轻将她那缕白发染回青丝："孟婆之力反噬时，可以用龙血暂时压制。"

窗外飘进一片彼岸花瓣，落在妆奁中的红绸襁褓上。苏砚璃忽然看清襁褓角落绣着的不是并蒂莲，而是半枚残缺的龙鳞——与她白日里在谢无咎身上看到的纹路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