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会前夜的林氏大厦灯火通明。林紫月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图表,眼睛酸涩得几乎睁不开。姐姐离开已经五天,约定的每日视频通话却在今天中断了。
"林副总,这是明天的会议材料。"助理轻轻放下文件夹,"王总监刚才来问,关于海外并购案的投票顺序..."
"按原计划。"林紫月打断她,声音比想象中冷静。她瞥了眼办公室角落的钢琴——姐姐坚持要搬来的那架父亲的老斯坦威。
等助理关上门,林紫月立刻拨通张叔的电话:"瑞士那边有消息吗?"
"疗养院说林总昨天就出院了。"张叔的声音透着焦虑,"但机场没有她的登机记录。"
林紫月的手指无意识敲打着桌面,节奏正是《给爱丽丝》的前奏。她突然停下,打开姐姐留下的加密文件,重新审视每一个细节。
文件末尾有个不起眼的备注:"若联络中断,检查E大调音阶。"
她的目光移向钢琴。E大调...父亲教她们的第一首练习曲?
琴盖掀起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林紫月的手指按在琴键上,突然注意到中音区有一个键比其他颜色略深。她用力按下,听到"咔"的一声轻响——琴箱侧面弹出一个隐藏抽屉。
里面是一把钥匙和一张字条:"公司服务器机房,B区17柜。"
林紫月的心跳加速。姐姐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电梯下到地下三层的机房需要特殊权限。林紫月用姐姐给的钥匙打开应急通道,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走廊尽头的安全门前,她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对话声。
"...数据已经拷贝完了,明天董事会前就能发给陈总。"是财务总监王振的声音。
"那丫头片子能翻出什么浪来?"另一个声音嗤笑道,"林紫宸不在,她就是只没牙的老虎。"
林紫月屏住呼吸,悄悄退到拐角处。几分钟后,王振独自走出来,手里拿着个银色硬盘。等他走远,林紫月闪身进入机房。
B区17柜是台老式服务器,指示灯已经熄灭。她输入姐姐常用的密码组合,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段视频。
画面中的林紫宸穿着病号服,背景似乎是医院病房:"月月,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计划有变。"姐姐的脸色苍白,但眼神依然锐利,"王振是陈三的表侄,七年前就是他向我透露了假消息,导致爸妈改变行车路线。"
林紫月捂住嘴。那个雨天,原本父母是要去参加她的家长会...
"服务器里有他们转移资产的证据,但最关键的资料..."视频突然中断,跳出一行字:"检测到入侵,启动销毁程序。"
整个机柜发出嗡鸣,硬盘指示灯疯狂闪烁。林紫月慌忙去拔电源,却听到身后传来冷笑:"果然来了。"
王振站在门口,手里的枪泛着冷光:"二小姐好奇心太重可不好。"
林紫月慢慢直起身,突然笑了:"王叔,你知道我姐为什么非要去瑞士吗?"
王振皱眉:"少耍花样。"
"因为瑞士银行的保险箱..."她故意拖长音调,"需要活体指纹和虹膜验证。"
王振脸色一变:"你胡说!林紫宸根本没去银行!"
"你怎么知道?"林紫月步步紧逼,"除非...有人在跟踪她?"
王振意识到失言,恼羞成怒地举起枪。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灭火器从侧面砸来,正中他的手腕。枪走火了,子弹打在服务器上火花四溅。
"小雨?"林紫月惊讶地看着冲进来的市场部同事。
"快走!"小雨拽着她往外跑,"我听到他打电话说要来机房!"
两人在迷宫般的通道里狂奔,身后传来王振的咒骂和脚步声。拐过一个急弯,小雨突然推开一扇标着"危险勿入"的铁门:"这里!"
门后是通风管道维修间。她们刚把门反锁,外面就传来重重的撞门声。
"你怎么会..."林紫月气喘吁吁地问。
小雨从口袋里掏出警徽:"三年前我就被派来卧底了。林总一直知道王振有问题,但需要确凿证据。"
撞门声越来越响。林紫月环顾四周,发现墙上贴着通风管道示意图。其中一条红线通向"紧急出口A"。
"跟我来!"她爬上梯子,用力顶开通风口盖板。
狭窄的管道里,她们匍匐前进。林紫月的膝盖磨得生疼,却不敢停下。身后远处传来门被撞开的巨响。
"前面右转!"她根据记忆指挥道,"再爬二十米就有出口!"
当她们终于从大厦侧面的维修井爬出来时,天已经蒙蒙亮。林紫月瘫坐在草地上,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被铁皮划得鲜血淋漓。
"董事会..."她突然想起什么,挣扎着站起来,"还有三小时就开始了!"
小雨按住她:"你现在回去太危险了!"
"不行!"林紫月甩开她的手,"姐姐把公司交给我,我不能..."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响了。是个瑞士号码发来的加密邮件,只有三个字:"弹钢琴。"
董事会会议室里座无虚席。当林紫月推门而入时,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她穿着姐姐常穿的深蓝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连走路的姿势都刻意模仿林紫宸的沉稳。
"各位董事,抱歉迟到了。"她在主席位坐下,声音不高却充满威严,"在开始前,我想请大家看一段视频。"
投影幕布亮起,是王振在机房拷贝数据的清晰影像。画面中他对着电话说:"放心,明天董事会前林紫宸的黑料就会传遍全网..."
会议室一片哗然。王振猛地站起来:"这是栽赃!"
"栽赃?"林紫月按下遥控器,画面切换到银行转账记录,"那这笔从陈三海外账户转给你的两百万美金呢?"
王振面如死灰。他突然冲向门口,却被早已守在那里的保安按住。
"各位。"林紫月环视众人,"今天的第一个提案是——立即终止与宏远集团的所有合作,并对其涉嫌洗钱行为提起刑事诉讼。"
投票以压倒性优势通过。当董事们陆续离开后,林紫月才允许自己颤抖起来。她回到办公室,锁上门,瘫坐在钢琴前。
琴键冰凉的温度让她稍稍平静。她弹起《给爱丽丝》,却在中间突然变调——姐姐留下的线索一定就在这里。
当弹到第三遍时,她注意到低音部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掀开琴板检查,发现琴槌下方粘着个微型存储器。
电脑读取后,屏幕上显示出陈三海外资金的完整流向,以及——姐姐在瑞士的实时定位。红点正在高速移动,方向是苏黎世机场。
"她要回来了..."林紫月喃喃自语。
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老宅钢琴,午夜。"
窗外,夕阳将云层染成血色。林紫月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午夜的老宅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林紫月把车停在两条街外,徒步穿过杂草丛生的小路。七年没人居住的宅邸像个巨大的阴影,只有月光勾勒出它破败的轮廓。
她轻轻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里,那架老钢琴还摆在原位,琴盖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手指抚过琴键,几个音符在空旷的房子里格外刺耳。林紫月掀开琴板,仔细检查每一个部件。当她转动低音区的调音钉时,整个琴箱侧面突然弹开,露出一个暗格。
里面是个防水文件袋,装着父亲的手写日记和几张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父亲与一个陌生男子的合影,背面写着:"与陈明远摄于青云项目奠基日"。
陈明远?不是陈三吗?
日记最后一页的日期是车祸前一天:"明远兄今日神情异常,坚持要更改建材规格。我拒绝后,他竟威胁要曝光二十年前的旧事..."
林紫月的手开始发抖。她一直以为陈三只是个外号,没想到...
"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猛地转身,看见三个黑衣人堵在门口。为首的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与照片中年轻面孔有七分相似的五官:"小姑娘,那些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陈...明远?"林紫月后退一步,手指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
"聪明。"男人笑了,"比你爸强。他要是早点交出那份合同,也不至于..."
"是你杀了我父母!"林紫月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
陈明远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把东西给我,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林紫月突然抓起钢琴凳砸向窗户。玻璃碎裂的巨响中,她大喊:"警察!证据已经传出去了!"
这当然是虚张声势,但陈明远明显动摇了。他示意手下:"抓住她!"
林紫月转身就跑,却被地毯绊倒。文件散落一地,她挣扎着去够最近的一张,却被狠狠踩住手腕。
"跟你爸一样固执。"陈明远蹲下来,枪口抵住她的太阳穴,"说,你姐把原件藏哪了?"
林紫月突然笑了:"你永远找不到。"她的手指悄悄勾到了钢琴下的某个机关,"因为你们这种人,从来不懂什么是家人。"
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咔嗒"后,整架钢琴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是姐姐提前录好的警报声,音量调到最大。
陈明远被惊得后退两步。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落地窗轰然破碎,全副武装的特警鱼贯而入。
"警察!放下武器!"
混乱中,林紫月滚到钢琴下方,死死护住文件。枪声、喊叫声、玻璃碎裂声混作一团。有人拽着她的胳膊往外拖,她拼命挣扎,直到听见小雨的声音:"是我!快走!"
当她们冲到院子里时,整栋老宅已经被警车包围。林紫月瘫坐在草地上,才发现自己满手是血,文件却完好无损。
"你姐的定位显示她已经在回国航班上。"小雨递给她一瓶水,"这些足够让陈明远把牢底坐穿了。"
林紫月仰头望向星空。七年来,她第一次感到胸口的巨石被移开了。那些噩梦般的夜晚,那些无解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小雨。"她轻声说,"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怕黑。"
"现在呢?"
"现在我知道了。"林紫月站起身,拍掉衣服上的灰尘,"最黑的时候,星星才最亮。"
三天后,林紫月站在机场到达大厅,不断看表。航班已经落地半小时,却始终不见姐姐的身影。
正当她准备去问询处时,手机响了。视频通话的界面上,林紫宸穿着病号服靠在床头,背景是医院的窗帘。
"姐?你在哪?不是说今天..."
"小骗子。"林紫宸轻笑,"你不是也骗我说会乖乖等我回来?"
林紫月这才注意到,姐姐的左手连着心电图监测仪,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受伤了?严重吗?在哪家医院?我马上..."
"瑞士。"林紫宸咳嗽两声,"别担心,子弹已经取出来了。"
"子弹?!"林紫月的声音引来周围人侧目。
"计划出了点小意外。"姐姐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在讨论天气,"董事会的事我都听说了,做得很好。"
林紫月突然哽咽:"我找到爸爸的日记了...还有照片..."
"我知道你会找到。"林紫宸的眼神柔软下来,"月月,这些年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等你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知道真相,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
阳光透过机场玻璃洒在林紫月身上。视频里,姐姐虚弱却释然的笑脸;手机里,刚刚收到的董事会全票通过她接任CEO的邮件;还有口袋里那张她和姐姐的合影——所有这些,终于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圆。
"姐,快点好起来。"她对着屏幕轻声说,"家里钢琴走音了,等你回来调。"
林紫宸笑了,那笑容让林紫月想起父母还在时的样子:"好。这次...我们一起。"
挂断电话,林紫月走向机场钢琴区。在路人惊讶的目光中,她流畅地弹起《给爱丽丝》——这首父亲教她们的第一首曲子,这首承载了太多秘密的曲子,这首...属于家的曲子。
琴声飘荡在机场大厅,像一场漫长的告别,又像一个新的开始。
林紫月的手指在钢琴上跳跃,机场嘈杂的人声渐渐远去。当她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周围响起零星的掌声。抬头时,她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钢琴旁——张叔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眼眶泛红。
"张叔?您怎么..."
"林总让我把这个交给您。"张叔递过纸袋,声音沙哑,"她说...您现在是林氏真正的掌舵人了。"
纸袋里是一把钥匙和股权转让文件。林紫月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姐姐已经签好名字,日期是去瑞士前一周。
"她早就计划好了..."林紫月攥紧文件,"她现在到底在哪家医院?我要飞过去。"
张叔摇摇头:"林总特意交代,您现在不能离开。陈明远虽然落网,但他的党羽还在。公司需要您坐镇。"
回到公司,林紫月直接去了姐姐的办公室。推开门时,她恍惚间以为会看到林紫宸坐在那张红木办公桌后抬头瞪她。但此刻,偌大的办公室空无一人,只有窗外城市灯火在玻璃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走到办公桌前,发现桌面一尘不染——姐姐连离开都如此井然有序。抽屉上了锁,那把钥匙正好匹配。
最上层抽屉里放着父亲的老怀表,表盖内侧刻着"给最爱的女儿"。林紫月记得这是父亲送给姐姐十八岁的生日礼物,当时她还为此闹过脾气。
中层抽屉有一沓医院收据,最早可以追溯到七年前。她翻看着,心一点点沉下去——脑震荡后遗症、肋骨旧伤复发、PTSD治疗...姐姐这些年究竟承受了多少?
最下层抽屉上了两道锁。林紫月试了钥匙打不开,突然想起小时候姐姐教她玩的数字游戏。她输入父母的结婚纪念日,锁应声而开。
里面只有一个U盘和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她们全家在钢琴前的合影,那时她大概五岁,坐在父亲腿上乱按琴键,姐姐站在母亲身旁,一脸嫌弃地看着她。照片背面是姐姐的笔迹:"要保护好妹妹。"
U盘里的内容让她呼吸停滞——这是父亲遇害当天的行车记录仪视频。画面中,父亲正在和母亲讨论她的家长会,突然一辆卡车从侧面撞来。撞击前的最后一秒,镜头捕捉到卡车司机狰狞的脸——是陈明远。
视频最后出现一段姐姐后加的录音:"月月,当你看到这个,说明你已经足够坚强。记住,复仇不是目的,活着才是。"
林紫月关上电脑,走到落地窗前。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通明,车流如织。她突然明白姐姐这些年为何总站在这个位置——从这里能看到整个城市,能看到所有需要守护的东西。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瑞士的号码。
"林小姐,我是苏黎世大学医院的Dr. Müller。"对方英语带着浓重口音,"您姐姐的手术很成功,但她拒绝使用镇痛剂...我们很担心。"
"她怎么了?"林紫月的心猛地揪紧。
"子弹伤到了脊椎神经,理论上应该很疼...但她坚持说习惯了。"医生停顿一下,"心理评估显示她有严重的自毁倾向。作为家属,您能否..."
电话突然中断,接着视频请求弹出。画面里,林紫宸虚弱地靠在病床上,脸色比床单还白。
"别听医生瞎说。"姐姐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好得很。"
林紫月看着姐姐强撑的样子,突然红了眼眶:"你骗我...你说只是小伤..."
"比起以前确实不算什么。"林紫宸试图微笑,却扯痛了伤口,"公司怎么样?"
"别转移话题!"林紫月几乎喊出来,"为什么不用止痛药?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视频那头沉默了很久。当林紫宸再次开口时,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因为...我欠爸妈的。"
"什么?"
"那天本来该我去买蛋糕。"姐姐的眼神飘向远处,"如果我去了,爸妈就不会走那条路..."
林紫月如遭雷击。原来这些年,姐姐背负的不只是仇恨,还有如此沉重的自责。
"那不是你的错。"她哽咽着说,"就像我被黄浩骗也不是你的错一样。"
林紫宸怔住了,眼泪无声滑落。七年来,她第一次允许自己在妹妹面前哭泣。
"姐,回家吧。"林紫月轻声说,"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
视频那头,林紫宸慢慢点了点头。
挂断电话,林紫月立刻召集了紧急会议。当高管们陆续进入会议室时,她已经在白板上写满了计划。
"从今天起,林氏启动'归航计划'。"她环视众人,"第一,成立专项小组配合警方调查陈明远案;第二,设立员工心理健康基金;第三..."她深吸一口气,"我要暂离两周。"
会议室一片哗然。财务副总监站起来:"林总,现在公司正处于..."
"我不是在征求意见。"林紫月打断他,语气像极了林紫宸,"这是通知。"
散会后,她直接去了机场。登机前,张叔匆匆赶来,递给她一个小盒子:"林总让我等您决定去瑞士再给您。"
盒子里是父亲的老怀表,现在走时精准。表盖内侧多了一行新刻的小字:"也给我最爱的女儿——月月。"
飞机冲上云霄时,林紫月摩挲着怀表,想起小时候和姐姐争宠的傻事。原来父亲的爱从来不需要争,就像姐姐的保护从不曾缺席。
苏黎世的雪下得很大。林紫月踏进病房时,姐姐正在睡觉,瘦削的脸庞在睡梦中显得格外脆弱。她轻手轻脚地放下行李,却还是惊醒了浅眠的林紫宸。
"你..."姐姐瞪大眼睛,"公司怎么办?"
"有人管着。"林紫月在床边坐下,握住姐姐的手,"现在你最重要。"
林紫宸的手腕细得惊人,上面还有未愈的淤青。林紫月轻轻抚过那些伤痕,突然发现姐姐小臂内侧有个小小的纹身——两个字母"YY",被一朵小花环绕。
"月月..."她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小名。
"十八岁那年纹的。"林紫宸有些不好意思,"怕自己忘了为什么活着。"
林紫月再也忍不住,伏在姐姐肩上哭起来。那些年她怨恨姐姐的严厉,却不知道那双手在黑暗中为她挡了多少风雨。
"别哭了。"林紫宸轻轻拍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医生说再观察一周就能回国。"
"真的?"
"嗯。"姐姐微笑,"我想听你弹钢琴了。"
一周后,她们并肩坐在回国的航班上。林紫宸的伤口还在疼,但坚持不用轮椅。林紫月小心地搀扶着她,就像小时候姐姐牵着她过马路那样。
"对了,这个给你。"林紫宸递过一个信封。
里面是瑞士音乐学院钢琴系的录取通知书,入学时间是明年春季。
"我?"林紫月不敢相信,"可我水平..."
"你从小就有天赋。"姐姐望向舷窗外的云海,"只是后来...被我耽误了。"
林紫月摇摇头:"是我自己选的。"她握住姐姐的手,"不过现在我有更好的计划——我们可以一起去。你疗养,我上学。"
林紫宸转过头,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晕:"那公司呢?"
"轮流管呗。"林紫月调皮地眨眨眼,"反正视频会议这么方便。"
飞机穿越云层,轻微的颠簸中,林紫宸靠在了妹妹肩上。这是七年来,她第一次允许自己依靠别人。
"姐。"
"嗯?"
"回家后,我们一起给爸妈扫墓吧。"
林紫宸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当飞机降落在故乡机场时,朝阳正好升起。林紫月看着姐姐在晨光中柔和的侧脸,突然明白,最黑暗的夜晚已经过去。而她们的故事,就像那首未完成的《给爱丽丝》,还有很长的乐章等待谱写。
飞机降落后,林紫月坚持要让姐姐坐轮椅通关,却被林紫宸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我还没废到那种程度。"姐姐撑着扶手站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却固执地挺直腰背。
机场通道漫长得像没有尽头。林紫月放慢脚步配合姐姐的速度,余光不断瞥向那个紧绷的侧脸。七年前父母离世时,姐姐也是这样抿着嘴一言不发地处理完所有后事,直到葬礼结束那天晚上,她才发现姐姐躲在浴室里,把拳头塞进嘴里压抑哭声。
"车在B3停车场。"张叔迎上来,接过林紫宸的随身行李。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姐妹俩,低声道:"陈明远的案子有新进展。"
林紫宸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车上说。"
黑色奔驰驶出机场,融入清晨的车流。林紫月发现路线不是回市区的方向:"我们去哪?"
"老宅。"林紫宸降下车窗,让风吹散她额前的碎发,"有些事该做个了结了。"
副驾驶的张叔递来平板电脑:"警方在陈明远的别墅地下室发现了这个。"
视频画面让林紫月胃部绞痛——二十多岁的父亲被绑在椅子上,满脸是血,却仍昂着头。拍摄者显然是陈明远,他正用枪指着父亲太阳穴:"最后问一次,合同在哪?"
"你杀了我也没用。"父亲的声音出奇地平静,"那些证据早就不在我手里了。"
镜头突然转向角落,林紫月倒吸一口冷气——母亲被胶带封着嘴,怀里抱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那是她自己。
"月月..."姐姐的手突然覆上她的,冰凉颤抖。
视频到此中断。张叔沉重地说:"技术部门确认视频是七年前拍的,就在车祸前一天。"
林紫月这才明白,父母的车祸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她机械地转向姐姐:"你早就知道?"
林紫宸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我只找到部分证据...直到现在。"
老宅的铁门锈迹斑斑。林紫月搀着姐姐跨过杂草丛生的庭院,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回忆的碎片上。七年前那个雨夜,她蜷缩在二楼卧室,听着警笛声由远及近,而姐姐浑身湿透地冲进家门,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小心台阶。"林紫宸突然提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肋——那里有一道长长的疤,是当年为保护她被陈明远手下划伤的。
客厅里的钢琴依旧摆在原位,只是琴键已经泛黄。林紫宸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钥匙,示意妹妹打开琴凳下的暗格。
"这是..."
"爸留下的最后一份礼物。"林紫宸的声音很轻,"本来打算等你结婚时给的。"
暗格里是个褪色的蓝丝绒盒子。林紫月打开时,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里面是母亲结婚时的珍珠项链,还有父亲亲笔写的一封信:"给我们的小月月:当你读到这封信,说明爸爸妈妈不能亲自牵着你的手走进人生新阶段了..."
信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看痕迹是多年前的。林紫月抬头看向姐姐,后者别过脸去:"我只看过一次。"
信封里还有张地契。林紫宸看到后瞳孔骤缩:"青云山庄?爸怎么会..."
"那是什么?"
"陈明远和爸当年合作开发的度假村。"姐姐的手指攥紧地契,"后来因为资金问题搁置了...我原以为早就被银行拍卖了。"
张叔突然插话:"警方说陈明远这些年一直在找这个。山庄地下可能埋着...某些证据。"
正午的阳光透过破旧的窗帘,在钢琴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紫月突然想起什么,掀开琴盖弹了一组和弦。琴声走调得厉害,却在某个低音区发出异常的金属回响。
"这里!"她撬开松动的琴板,从音柱后面抽出一个防水袋。里面是几张泛黄的图纸和一本账册,记录着二十年前青云山庄建材以次充好的证据,末尾附着陈明远的亲笔签名。
林紫宸翻到最后一页,呼吸突然急促:"这是...爸的字迹。"
那是一段匆忙写下的备注:"若有不测,所有证据已公证并存于瑞士银行保险箱LZ0429。明远,你逃不掉的。"
"保险箱编号..."林紫月猛地想起,"就是你去瑞士时开的那个?"
姐姐点点头,从内衣暗袋取出一枚微型存储器:"陈明远的海外资金流向,足够判他十次死刑。"
返程的车上,林紫月一直握着那封父亲的信。当经过中央广场时,她突然让司机停车。
"怎么了?"林紫宸皱眉。
"等我一下。"林紫月跑向广场角落,回来时手里举着两支棉花糖,"给你。"
姐姐盯着那团粉色云朵,表情像是面对什么复杂方程式:"...我不吃甜食。"
"胡说。"林紫月笑着戳穿,"你书桌最下层抽屉里全是巧克力。"
林紫宸终于接过棉花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她像是回到了十五岁那年,偷偷把比赛奖金全给妹妹买了生日蛋糕的自己。
"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林紫宸望向车窗外明媚的阳光:"先回家。"她顿了顿,"然后...好好活着。"
当夜,林紫月在姐姐公寓的客房里辗转难眠。凌晨三点,她听见客厅传来细微响动。推门一看,林紫宸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腰间还缠着绷带。
"你怎么还不睡?"
姐姐合上电脑,揉了揉太阳穴:"习惯了。"
林紫月不由分说地夺过电脑,发现屏幕上是瑞士音乐学院的官网。"你明明很想去。"她指着搜索记录里一连串的"成人钢琴课程"。
林紫宸罕见地露出窘迫的表情:"随便看看..."
"我们可以一起去。"林紫月蹲下来,平视姐姐的眼睛,"白天你上课,我去公司视频会议,晚上一起做饭。周末去因特拉肯看雪山,或者..."
"月月。"姐姐打断她,"我不能..."
"你能。"林紫月握住她冰凉的手,"爸在信里说,希望我们活得快乐。这不是请求,姐姐,是遗嘱。"
林紫宸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七年来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像个迷路太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途。
第二天清晨,林紫月被厨房的声响吵醒。她揉着眼睛推开门,看见姐姐系着围裙在煎蛋,动作生疏得令人心疼——曾经的林紫宸是个连泡面都不会煮的工作狂。
"早安。"林紫宸头也不回,"洗手吃饭。"
餐桌上摆着焦黑的培根和形状古怪的煎蛋,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林紫月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盐和糖放反了。
"不好喝就别喝。"姐姐耳根发红,伸手要抢杯子。
林紫月却一饮而尽:"好喝,真的。"她叉起煎蛋咬了一口,笑容灿烂,"特别好吃。"
林紫宸将信将疑地尝了尝自己那份,立刻皱眉:"别吃了,我叫外卖。"
"不行!"林紫月护住盘子,"这可是你第一次给我做饭。"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餐桌,照亮了两张相似的笑脸。在这个平凡的早晨,她们终于找回了某种珍贵的东西——不是财富,不是权势,而是那个被仇恨掩埋太久的,家的味道。
三个月后,苏黎世湖边的公寓里,林紫月正在给国内高管开视频会议。窗外飘着初雪,壁炉里的火噼啪作响。
"林氏第四季度财报比预期高出12%。"财务总监汇报着,"就是王董事总问您什么时候回国..."
"告诉他明年春天。"林紫月瞥了眼墙上的课表,"对了,给全体员工发双倍年终奖,就说是林总的意思。"
结束会议后,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隔壁琴房。林紫宸正在练习《月光奏鸣曲》,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流畅移动。阳光透过纱帘,给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一曲终了,林紫月才敢出声:"进步好大。"
姐姐回头微笑,眼角细纹在阳光下格外温柔:"老师说我很有天赋。"
"那当然。"林紫月骄傲地昂起头,"我们可是'钢琴师'的女儿。"
窗外,雪渐渐停了。湖对岸的阿尔卑斯山巅泛起金色光芒,像极了她们父亲最爱的那个怀表颜色。林紫月知道,漫长的冬天终将过去,而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苏黎世的冬天比想象中漫长。林紫月裹紧羊毛披肩,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将整座城市染成纯白。姐姐去上钢琴课已经两小时了,按往常应该快回来了。
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林紫月小跑着去开门,却愣在了原地——林紫宸站在门口,发梢和睫毛上还挂着未化的雪花,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盒。
"这是......"
"路过看到的。"林紫宸把盒子塞给妹妹,低头换鞋时耳尖微微发红,"觉得适合你。"
林紫月拆开包装,是一件做工精致的羊绒大衣,浅驼色的面料触手柔软得像云朵。她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因为羡慕同学有件名牌大衣,偷偷在日记里写下的愿望。原来姐姐一直都记得。
"试试。"林紫宸故作平静地说,眼睛却忍不住往这边瞟。
大衣出奇地合身。林紫月在镜子前转了个圈,突然发现领口内侧绣着两个小小的字母:"YY"。
"姐!"她冲过去抱住林紫宸,鼻尖蹭到对方冰凉的外套,"你怎么连这个都记得......"
"别闹。"林紫宸轻轻推开她,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饭做好了吗?我饿了。"
厨房里飘着奶油蘑菇汤的香气。这三个月来,林紫月几乎承包了所有家务,从最初连煎蛋都会糊,到现在能照着食谱做出像样的西餐。而曾经叱咤商场的林紫宸,则像个普通学生一样,每天背着乐谱去上课,回家后一练就是几个小时。
"下周有期中演奏会。"喝汤时,林紫宸突然说,"老师让我弹《给爱丽丝》。"
林紫月差点打翻汤碗:"真的?那我要去给你录像!"
"随便。"姐姐低头搅着汤勺,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期待,"不是什么重要演出。"
演奏会当天,林紫月早早来到音乐学院的小礼堂,抢占了第一排正中的位置。当林紫宸走上台时,她差点没认出来——姐姐穿着简约的黑色长裙,头发松松挽起,比在公司时柔和了不知多少。
琴声响起的那一刻,林紫月眼眶发热。这是父亲教她们的第一首曲子,曾经姐姐总嫌她弹得节奏不对。而现在,那些熟悉的音符在林紫宸指下流淌,温柔得像是月光下的溪水。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掌声雷动。林紫月站起来鼓掌,看到台上的姐姐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找到了她。那个瞬间,她仿佛看到十五岁的林紫宸站在钢琴比赛领奖台上,也是这样在人群中寻找父母和妹妹的身影。
回家的路上,雪又下了起来。林紫宸把围巾分给妹妹一半,两人踩着新雪慢慢往回走。
"弹得真好。"林紫月呵出一团白气,"爸要是听到......"
"他听得到。"林紫宸仰头望向飘雪的天空,"就像妈看得到你终于学会做饭了一样。"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融在一起。林紫月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信封:"对了,今早收到的。"
林紫宸拆开一看,是陈明远终审判决的剪报——无期徒刑,不得假释。
姐妹俩在雪中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最终林紫宸把剪报撕成碎片,撒向风中:"结束了。"
雪花落在她们的发梢、肩头,像是一场迟来多年的洗礼。林紫月挽住姐姐的手臂,感受着那份真实的温度。
"回家吧。"她轻声说,"我煮了热可可。"
林紫宸点点头,两人踏着积雪并肩前行。雪地上留下的脚印一深一浅,却始终紧紧依偎,延伸向温暖的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