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蹿过去,脑袋胀得像鼓皮一样,太阳穴像擂鼓一样咚咚响。仿佛是那小剑自己钻进了和尚的软肋。
——火势渐弱,但依然极亮,墙壁青幽幽的影子在地上瑟瑟地抖动。
狗叫如潮,淹没了村庄。水桶的铁鼻子吱吱勾勾地响。水泼进火里被烧灼得滋滋啦啦乱叫。
——火一点点低下去,终于天昏地暗,又看到了满天星辰。
火堆上还有一些暗红的余烬。伙计们往那余烬上继续泼水,雪白的蒸气夹杂着大粒的火星上冲到十几米高才熄灭。
——湾子里的水绿如翡翠,没有一丝皱处,那几株白色睡莲安详镇定,几点露珠凝在紧贴水面的莲叶上,像珍珠般圆润。
——湾子里的水金光闪烁,白色睡莲挺立在金光中,更不似凡间俗物。
——树冠像一个沸腾的汤锅。
——我奶奶像个蜡制的美人一般塑在驴背上,挑衅地翘着两只尖脚,脸上表情庄重安恬悲凄,不似菩萨,胜过菩萨。
在驴旁边抖擞着的我外曾祖父以动衬静、以老衬少、以灰暗衬鲜明,更加增添了我奶奶的光彩。
——我奶奶晃荡几下,一头栽倒在地。众人上前扶起,手忙脚乱,碰掉了绾发的银簪,一团乌云,如瀑下泻。
——她满脸珠泪莹莹,一嘴玉牙灼灼。
——众百姓哭爹叫娘,乱哄哄作鸟兽散。
——罗汉大爷还站在原地,衣服上蒸发着白汽。
——湾子里水平坦如砥,几株白色睡莲雍容大度,每个花瓣儿都如象牙般坚挺。
——一阵风吹过,湾水波纹荡漾,睡莲轻轻震颤,光线弯曲折射。
——炸弹落水时砸出的同心圆早扩散到湾子边缘,水面像铜镜般神秘混沌。
——阳光又铺满水面,白色睡莲茎叶微抖,仪态大方,不乱方寸。
——十几日来,千颠万倒,风吹转篷,雨打漂萍,满池破荷叶,一对鸳鸯红。
十几日来,奶奶一颗心在蜜汁里养过、冰水里浸过、滚水里煮过、高粱酒里泡过,已经是千种滋味,万条伤瘢。
奶奶祈望着什么,又不知该祈望什么。
——所谓人的性格发展,毫无疑问需要客观条件促成,但如果没有内在条件,任何客观条件也是白搭。
正像毛泽东主席说的:温度可以使鸡蛋变成鸡子,但不能使石头变成鸡子。
孔夫子说:“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我想都是一个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