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过处散承诺
第一章
姜释屿和傅嫣然结婚的第三年,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他终于可以离开她了。
“还有一个月,你哥哥就回来了。这一个月你给我继续好好扮演他。”电话那头,姜母的声音一贯的冷淡,“一切结束后,我就给你三千万,让你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知道了。”他轻声回答,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挂断电话,姜释屿抬头看向墙上那幅巨大的婚纱照。
照片里的他西装笔挺,俊美如神祇,而傅嫣然穿着价值连城的婚纱,笑得温婉动人。
“三年了……”他喃喃自语,指尖轻轻划过相框,“终于要结束了。”
三年前,傅、姜两家豪门联姻轰动全球,而他的双胞胎哥哥姜铭宇,是傅家钦定的女婿。
可就在婚礼前夕,姜铭宇留下一封信逃婚了:
「爸,妈,我不想被联姻束缚,但我知道这是我的责任。给我三年时间寻找自由,三年后,我会回来。」
为了保住两家的合作,姜家父母只能连夜把从小丢在乡下的双胞胎小儿子接了回来。
那个在乡下长大、连家族聚会都没资格参加的姜释屿,就这样顶着姜铭宇的名字,成为了替身新郎。
“傅嫣然喜欢的不是你哥哥,而是她家资助的那个贫困生。”婚礼前夜,母亲冷冰冰地警告他,“你过去不会好过,但你只要给我安分点,顶着你哥哥的身份熬过这三年就行。”
姜释屿记得自己当时只是麻木地点头。
他当然知道傅嫣然是谁,财经杂志的常客,京圈最负盛名的贵千金,无数公子哥趋之若鹜的对象。
也听说过她和裴潇因的故事。
傅家资助的贫困生,靠奖学金上名校,傅嫣然爱他爱得深沉,不顾家族反对也要和他在一起,可裴潇因清冷有傲骨,他不愿接受无人祝福的感情,便选择了主动分手出国。
傅家喜不自胜,立刻给傅嫣然安排了联姻。
婚后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熬。
傅嫣然的书房摆满裴潇因的照片,每周固定飞一次巴黎偷偷看他,而姜释屿这个丈夫,连主卧都没资格进,只能睡在走廊尽头的客房。
姜释屿谨小慎微,努力扮演好姜铭宇的角色,为了不耽误两家合作,这三年,更是疯了一样对傅嫣然好。
她加班,他就整夜亮着玄关的灯等她;她胃不好,他每天五点起床熬养胃粥;她喜欢安静,他就把自己变成这个家里最安静的存在。
渐渐地,圈子里开始传他爱惨了傅总,而傅嫣然看他的眼神,似乎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书房里裴潇因的照片不见了,每周的巴黎之行取消了,她开始记得他的生日,会在他感冒时提前回家,甚至……会同他鱼水之欢。
姜释屿险些以为,这场替身婚姻里,生出了些真情。
直到三个月前,裴潇因回来了。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傅嫣然一颗心再次被裴潇因占据,开始整夜不归,书房里重新摆满了裴潇因的照片,所有人都嘲笑姜释屿是个笑话,可他只是安静地微笑,不吵不闹。
因为他从来就没爱过傅嫣然。
之所以留在她身边,想要的,不过是父母承诺的钱与自由罢了,她爱他的确会让他好过些,可若不爱,他也不在意。
无人知晓,姜释屿和姜铭宇虽是一对双胞胎,但命运却截然不同。
母亲生姜释屿时大出血,差点没命,从那以后,母亲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厌恶,而那个宠妻如命的父亲,更是视他为灾星。
五岁那年,他就被送到了乡下保姆家。
他记得那个冬天,保姆家的炉子坏了,他冻得瑟瑟发抖,却连一件厚棉衣都没有。而姜铭宇,正在温暖的别墅里,穿着昂贵的羊毛衫,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宠爱。
十八年的区别对待,早就磨平了他对亲情的期待。
如今,只要一个月,他就能拿到这三年扮演姜铭宇的三千万,离开这座城市,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心情愉悦之际,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来电显示。
傅嫣然。
他深吸一口气接起来:“喂?”
“二十分钟内,送些避孕用品到夜色。”傅嫣然的声音冷得像冰,“要加长的。”
电话挂得干脆利落,姜释屿握着手机,瞬间明白这是给谁用的。
裴潇因的尺寸,傅嫣然记得比公司上市日期还清楚。
窗外大雨倾盆,从傅家别墅到夜色会所,正常车程至少要四十分钟。
但姜释屿还是拿着伞出了门。
车开到一半就堵死了,他看了看表,还剩十二分钟,咬了咬牙,他推开车门冲进雨里。
雨水很快浸透衣衫,皮鞋在湿滑的路面上几次打滑,一个踉跄,他重重摔在水坑里,膝盖火辣辣地疼。
但他顾不上这些,爬起来继续跑,终于在第十九分钟赶到会所。
包间门口,他刚要敲门,里面传来一阵哄笑。
“傅总,这么大雨,您真让姐夫送那个来?从您家到这最少四十分钟吧?”
傅嫣然的声音淡淡的,“他会想办法赶来的。”
“也是,谁不知道姐夫爱惨了您。这三年,哪怕您心里装着别人,他都无怨无悔地守着。”
有人起哄:“不过傅总,说真的,这么一个爱惨了您的帅哥,这三年,您就一点都没动心?”
包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姜释屿屏住呼吸,听见傅嫣然沉默了几秒,然后说:
“无论何时,潇因和他,我都选潇因。”
如此毫不留情的话语,可姜释屿并不难过,反而松了口气,他等里面说完话,才抬手敲门。
推门而入时,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
“卧槽,真准时!”
“姐夫这……怎么淋成这样?”
傅嫣然站起身,眉头紧锁:“你怎么弄的这么狼狈?”
姜释屿把护得很好的避孕用品递过去:“不是你说二十分钟内要吗?我怕你着急,就下车跑过来了。”
他没提自己摔的那一跤,也没说膝盖现在疼得发颤。
傅嫣然的眼神变了变,突然脱下皮草外套裹住他:“穿上。”
然后指了指他手上:“放下东西你就可以走了。”
回到家,他洗了个热水澡,膝盖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躺在床上时,他想着马上就能彻底解脱,竟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刚要睡着,房门突然被猛地踹开。
傅嫣然冲进来,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起来!”
姜释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下床,踉踉跄跄地被拽到楼梯口。
“嫣然?你干什……”
话音未落,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他整个人向后仰去,后脑勺重重磕在台阶上,一路滚下楼梯。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他躺在楼梯底部,视线模糊,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流下。
“为什么……”他艰难地撑起身子,“这样……对我?”
傅嫣然站在楼梯顶端,逆光中看不清表情,声音却冷得刺骨:
“潇因是不是你推下去的?”
姜释屿茫然地抬头:“什么?”
“别装了!”她一步步走下楼梯,“这几个月装大度,就是在等今天吧?你知不知道,你把潇因从窗台推下去,害他浑身骨折,差点没命!”
“我没有……”他虚弱地摇头,却牵动了头上的伤,一阵眩晕。
傅嫣然蹲下身,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姜铭宇,是不是我这几年对你的好让你产生了幻觉?我再告诉你一遍,我们只是联姻,没有感情。”
她凑近他耳边,一字一顿:“你想要的爱,我永远都不可能给你!”
姜释屿疼得眼前发黑,突然想笑。
可是,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她的爱啊。
第二章
姜释屿刚要开口,傅嫣然已经冷着脸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装什么?”她声音冷得像冰,“潇因从五楼摔下去,你这不过是从二楼滚下来而已。”
“给我起来,去医院给他道歉。”
她毫不留情地拽着他往外走,完全不顾他额头还在流血,膝盖上的伤口也重新裂开,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
姜释屿被她强行塞进车里,一路上沉默不语。
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心里只想着,再忍忍,
再忍忍,很快就能解脱了。
医院病房里,裴潇因正虚弱地靠在床头,脸色苍白,手腕上缠着绷带。
一见到姜释屿,他立刻瑟缩了一下,眼眶瞬间红了。
“嫣然……”他声音颤抖,,“我、我不想见他……”
傅嫣然立刻上前,温柔地握住他的手:“别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说完,她转头冷冷看向姜释屿:“站在那干什么?道歉。”
姜释屿神色疲惫,却异常平静。
他直勾勾地看着裴潇因,轻声问:“裴先生,你从窗台摔下去,真的是我推的吗?”
裴潇因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姜先生不想道歉就算了,我也没有想过要找你麻烦。”
他抽泣着,声音委屈至极:“我知道这些天嫣然一直和我在一起,你有怨言也正常。可是你们本来就是联姻关系,她也不爱你,如果不是我和她门第不相配,她也不会属于你……”
他越说哭得越厉害,傅嫣然的脸色也越来越沉。
“姜铭宇!”她厉声打断,“我是让你来道歉的,不是让你来刺激他的!你到底道不道歉?”
姜释屿闭了闭眼。
他知道裴潇因在栽赃他。
可是……他马上就要走了。
他不能让两家的合作出任何问题,否则,他拿不到那三千万,也得不到自由。
“对不起。”他轻声说,“是我错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站住。”傅嫣然冷声叫住他,“既然是你推的,那就留下来照顾他,直到他出院为止。”
姜释屿手指微微蜷缩,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的日子,姜释屿寸步不离地守在裴潇因的病房里。
傅嫣然也几乎住在了医院,抛下公司所有事务,亲自给裴潇因喂粥、擦手、哄他睡觉……
这些事,她从未为姜释屿做过。
可姜释屿从不吃醋,只是安静地守在一旁照顾着裴潇因,神色平静,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护士们私下议论纷纷。
“天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度的丈夫!”
“你不懂,这就是爱人的最高境界。”另一个护士感叹,“因为太爱傅总了,所以连她喜欢的人都愿意照顾,只求她能多看他一眼,真可怜啊。”
这话恰好被路过的傅嫣然听到。
她脚步一顿,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病房里那道身影上。
姜释屿正低着头,认真地削着苹果,侧脸安静而温顺。
傅嫣然心里莫名浮现出一丝异样。
裴潇因出院那天,傅嫣然直接对姜释屿说:“这几天我要带潇因去旅游,没什么事别找我。”
姜释屿点点头:“好。”
他看着她牵着裴潇因离开的背影,心里竟有一丝解脱。
终于,不用再面对他们了。
回到家,他开始收拾行李,为不久后的离开做准备。
几天后,他刷到裴潇因的朋友圈。
傅嫣然带他去了马尔代夫,在拍卖会上为他点天灯,一掷千金买下他喜欢的手表……
姜释屿只看了一眼,就平静地划了过去。
他不在乎。
他从来就没在乎过。
第三章
一周后,傅家每月一次的家宴如期而至。
傅嫣然不在,姜释屿只能独自出席。
傅母一见到他,脸色就沉了下来:“嫣然呢?”
姜释屿垂眸:“她有事,暂时回不来。”
傅母冷笑一声,刚要说话,管家突然匆匆走来,递上一份娱乐报纸。
头条赫然是傅嫣然和裴潇因在游艇上拥吻的照片!
“啪!”傅母猛地将筷子拍在桌上,怒不可遏:“姜铭宇!跟我去书房!”
一进书房,傅母直接厉声道:“跪下!”
姜释屿沉默地跪了下去。
“废物!连自己妻子都守不住!”傅母气得浑身发抖,“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立刻打电话把她叫回来,要么……就承受家法!”
姜释屿身躯颤了颤。
他知道,就算打了电话,傅嫣然也不会回来。
而他,不能打扰她和心上人的独处,她若动怒,两家合作很大可能会出问题。
“我选家法。”他轻声说。
傅母勃然大怒:“你再说一遍?!”
“我选家法。”姜释屿抬起头,眼神平静,“您打吧。”
傅母气得脸色铁青,抄起墙上的鞭子,狠狠抽在他背上!
“叫不叫?!”
“啪!”
“叫不叫?!”
“啪!”
姜释屿死死咬着唇,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可他始终摇头。
最后,他疼得眼前发黑,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趴在病床上,背上缠满了绷带。
而傅嫣然,正坐在他床边,眉头紧锁。
“母亲为难你,为什么不叫我回来?”她冷声问。
姜释屿虚弱地笑了笑:“不想打扰你和裴先生约会。”
傅嫣然一怔。
她盯着他苍白的脸,突然想起护士说的那句话。
“因为太爱傅总了,所以连她喜欢的人都愿意照顾……”
他就……这么爱她?
爱到宁愿自己受罚,也不愿打扰她?
傅嫣然心里那股异样感更浓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破天荒地留在医院照顾他。
姜释屿说不用,可她还是没走。
直到出院那天,傅嫣然临时接到电话,说公司有急事,得去开会。
“你自己回去。”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姜释屿点点头,慢慢走出医院。
刚下台阶,他就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你眼瞎啊?!”对方破口大骂,“知不知道我这衣服多贵?你穿得这么穷酸,赔得起吗?!”
姜释屿刚要道歉,一道冷艳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滚。”
傅嫣然不知何时下了车,直接甩了一沓现金在那人脸上:“够不够?”
那人本想发火,可一看到傅嫣然的穿着和气场,顿时灰溜溜地跑了。
傅嫣然冷冷扫了姜释屿一眼:“姜铭宇,姜家和傅家没给你钱?你穿成这样?”
姜释屿沉默。
姜家确实没给过他钱,傅家虽然有黑卡,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傅小姐,故而从不动用。
见他没说话,傅嫣然心里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直接拽着他上了车。
“去买衣服。”
商场里,傅嫣然给他挑了好几套高定,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姜释屿全程安静地配合,像个没有情绪的提线木偶。
可就在他们刚走出商场时。
“嫣然?”
一道颤抖的声音传来。
姜释屿抬头,看到裴潇因正站在不远处,身上还穿着兼职服务生的制服。
他红着眼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你不是说,在公司开会吗?”
“潇因……”傅嫣然脸色微变。
“你可以不爱我……”裴潇因眼泪掉了下来,“但怎么能骗我?我不该回来的,是我打扰了你们……”
说完,他转身就跑。
“潇因!”傅嫣然立刻追了上去。
姜释屿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片平静。
可就在下一秒——
“砰!”
一声巨响!
商场高处的玻璃突然碎裂,直直砸在了裴潇因头上!
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接倒在了血泊里……
第四章
傅嫣然脸色骤变,冲上去一把扶起昏迷的裴潇因,头也不回地冲向医院。
姜释屿站在原地,手指微微蜷缩,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下,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
傅嫣然站在门外,连衣裙上还沾着裴潇因的血,向来冷静自持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焦躁。
姜释屿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医生匆匆走出来:“怎么办,病人大出血,需要紧急输血,但他是RH阴性血,血库告急!”
傅嫣然眉头紧锁,刚要开口,姜释屿已经站了起来:“我是RH阴性血,可以给他输。”
傅嫣然猛地转头看他,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姜释屿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救人要紧。”
他跟着护士去抽血,400cc的血从他体内缓缓流出,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可眼神始终平静。
傅嫣然站在一旁,看着他的手臂上扎着针管,心头那股异样感越来越浓。
他到底……有多喜欢她?
抽完血后,姜释屿按着棉签走出来,看到傅嫣然还一动不动地守在手术室外。
他犹豫了一下,走过去轻声道:“别担心,他会没事的。”
傅嫣然抬眸看他,声音有些哑:“你还不走?”
姜释屿摇摇头:“裴先生对我们有误会,等他醒了,我得跟他解释清楚。”
傅嫣然盯着他苍白的脸,突然问:“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姜释屿一怔。
他刚要开口,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医生走出来:“手术很成功,等麻药过了,病人就会醒。”
傅嫣然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姜释屿默默地退到一旁,没有再说话。
几个小时后,裴潇因醒了。
他一睁眼,看到站在床边的姜释屿,眼眶瞬间红了:“嫣然,你是想让我祝福你们,所以又把他带来了吗?”
姜释屿连忙上前一步,轻声解释:“裴先生,你误会了。那天嫣然确实有会要开,带我去买衣服只是顺路,不是约会,她也没有骗你。”
傅嫣然也点头:“我和他只是联姻,没有感情。”
裴潇因咬着唇:“那你怎么证明?证明你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傅嫣然皱眉:“你想要我怎么证明?”
裴潇因想了想,突然指向窗外:“你把他丢进冰湖里。”
傅嫣然脸色微变:“潇因……”
“你犹豫了?”裴潇因声音发抖,“你就是喜欢他!”
傅嫣然沉默了几秒,最终叹了口气,转身对保镖挥了挥手:“把他丢进湖里。”
姜释屿瞳孔一缩。
他知道傅嫣然为了裴潇因什么都能做,却没想到,她能狠到这种地步。
但他不能反抗。
他必须忍。
保镖架着他往外走,傅嫣然站在原地没动,眼神晦暗不明。
冰湖的水刺骨寒冷。
姜释屿被推下去的瞬间,整个人几乎窒息。
冰冷的湖水灌入鼻腔,冻得他四肢发麻。
他咬着牙,强迫自己浮在水面上,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湖边的保镖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一个人伸手。
姜释屿的意识渐渐模糊,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小时候。
被父母丢在乡下,冬天没有厚衣服,冻得瑟瑟发抖,只能缩在保姆家的柴房里取暖。
他这一生,本就没有被人在意过。
不知过了多久,姜释屿终于被捞了上来。
他浑身冰冷,嘴唇青紫,已经失去了知觉。
恍惚中,他感觉有人用热毛巾擦拭他的身体,动作难得轻柔。
他下意识抓住那只手,喃喃道:“再忍一忍……马上就可以离开了……”
下一刻,那只手猛地反握住他,力道大得几乎捏碎他的骨头。
“什么离开?!”傅嫣然的声音冷得像冰。
第五章
姜释屿痛得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傅家。
傅嫣然就坐在床边,眼神阴沉地盯着他:“你刚才说什么离开?”
姜释屿心头一跳,哑着嗓子装傻:“什么离开?估计是我高烧糊涂了,在说胡话……”
傅嫣然沉沉看了他许久,似乎信了,松开了手:“你身上有伤怎么不说?还在湖里泡这么久。”
姜释屿虚弱地笑了笑:“如果我下去能换他原谅你,我宁可不说。”
傅嫣然神色复杂,再次问:“你真这么喜欢我?”
姜释屿垂下眼睫。
他不是喜欢。
他只是要维护两家的关系,等姜铭宇一回来,他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房门突然被推开,裴潇因走了进来:“嫣然,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垂钓?”
他看到姜释屿醒了,故作惊讶:“姜先生,你还好吗?”
不等姜释屿回答,他又笑着道:“上次我是在气头上才让嫣然那样做的,没想到她真的会把你丢进冰湖里,真是不好意思。”
“听说是你给我捐的血?不如一起去垂钓吧,就当是我给你赔罪了。”
姜释屿刚要拒绝,裴潇因已经亲热地拉住他的手:“别拒绝我,我都跟嫣然说好了。”
傅嫣然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扫兴。
姜释屿最终只能点头。
豪华游艇上,海风微咸。
裴潇因全程黏在傅嫣然身边,笑着让她喂水果、擦防晒、甚至撒娇让她陪他看海景……
姜释屿站在甲板上,安静地看着海平面,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直到傅嫣然接了个电话暂时离开,裴潇因才走到他身边,突然开口:“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
姜释屿转头看他。
裴潇因眯着眼:“圈子里都说你很喜欢嫣然,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可是,喜欢不该是占有吗?”
“我栽赃你,让你道歉,你没有情绪;她把你丢进冰湖,你没有情绪;甚至现在看着我和她亲密,你也没有情绪……”
他凑近姜释屿,声音压低:“你到底喜不喜欢她?”
姜释屿扯了扯唇,他猜的没错,自己的确不喜欢傅嫣然,
话未出口,这时,一个巨浪突然袭来!
“啊——!”
两人没有站稳,同时被卷入海中!
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头顶,游艇的金属边缘在他们手臂上划出长长的伤口,鲜血立刻在海水中晕开。
“有人落海了!救人!快救人!”
甲板上顿时乱作一团,搜救员迅速跳下海,可很快又浮上来,脸色凝重:“傅总,他们的血很快就会引来鲨鱼!而且落水方向相反,为了保险,我们只能先救一个!”
傅嫣然脸色骤变,目光在海面上疯狂搜寻。
一边是裴潇因拼命挣扎的身影,一边是姜释屿被海浪越推越远……
“先救潇因!”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姜释屿听到这句话时,已经呛了好几口咸涩的海水。
他看着搜救员游向裴潇因,看着傅嫣然焦急的脸,苦涩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早该知道的。
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可以被放弃的那个。
海水灌入肺部,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恍惚间,他看到一道黑影迅速逼近。
是鲨鱼!
尖锐的疼痛从腿部传来,他最后的意识,是湛蓝的海水被鲜血一点点染红的画面……
第六章
姜释屿再次醒来时,眼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你终于醒了!”护士松了口气,“伤得这么重,得赶紧联系家属。”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感叹:“你看看隔壁的裴先生,同样是落海,伤得比你轻多了,可傅总寸步不离地照顾,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你家属呢,怎么都两天了,还没露面……”
姜释屿扯了扯唇,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傅嫣然阴沉着脸站在门口,目光如刀般刺向他。
护士一愣,似乎不明白傅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见她脸色难看,还是赶紧退了出去。
房门刚关上,傅嫣然就一把掀翻了床头柜上的药盘,玻璃瓶碎裂的声音刺耳,药片滚落一地。
“是你把潇因推下海的?”她声音冷得像冰。
姜释屿怔住。
他不明白裴潇因为何还要陷害他,只觉得一阵疲惫涌上心头:“我没有。”
“你还狡辩?”傅嫣然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美甲的尖锐似乎要刺穿他的骨头,“潇因亲口告诉我的!你以前不是很大度吗?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她冷笑一声,似是明白了什么:“难不成……你之前的宽容都是装的?就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
姜释屿疼得脸色煞白,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连解释都懒得说。
这样的眼神彻底激怒了傅嫣然。
她猛地甩开他的手,“好,既然你不认错,那就自己承担后果。”
她转身离去,声音冰冷刺骨:“从现在起,不会有任何医护人员照顾你。这份痛,你自己受着!”
接下来的几天,姜释屿过得异常艰难。
没有医生查房,没有护士换药,他只能自己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点点挪到药柜前,颤抖着给自己上药。
好几次,他摔倒在地,膝盖磕得青紫,却还是咬着牙爬起来。
傅嫣然大概以为,他这个“姜家大少爷”会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
可她不知道,他不是姜铭宇,不是在温室里长大的向日葵。
他是在乡下摸爬滚打长大的姜释屿,从小被父母丢弃,连生病都只能自己扛。
这点痛,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几天后,姜释屿刚办完出院手续,正收拾行李时,病房门突然被高跟鞋踹开。
傅嫣然阴沉着脸闯进来,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跟我走。”
“做什么?”姜释屿皱眉。
“潇因被周时礼绑架了。”傅嫣然声音紧绷,“对方点名要你去换,三天后放你回来。”
姜释屿心头一颤。
周时礼,圈子里那个出了名喜欢折磨帅哥的变态,每次见到他时,那双阴冷的眼睛都黏腻得令人作呕。
“我不去。”他直接拒绝。
傅嫣然眼神骤冷:“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盯着他,突然放软了语气:“周时礼对你有意思,不会拿你怎么样,只要你听话,这次过后,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姜释屿抬眸看她,突然笑了:“好啊,那我要一场婚礼。”
傅嫣然一怔:“什么?”
“当年我们只是领证,没有办婚礼。”姜释屿轻声说,“我要你补给我。”
这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等姜铭宇回来,他需要一场盛大的婚礼,让所有人亲眼见证“傅家女婿”的身份交接。
傅嫣然沉默许久,最终点头:“好,我答应你。”
姜释屿被送到周家别墅时,周时礼正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好久不见。”
他划过他的脸,姜释屿强忍着恶心,没有躲开。
前两天的折磨还算“温和”,周时礼只是让人抽他的血,一管接一管。
针头刺入血管的疼痛他已经麻木,但看着自己的血液被装进一个个玻璃管,他的心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直到第三天,他在半梦半醒间听到门外保镖的窃窃私语:
“少爷是不是疯了?等会真要抽干他的血做标本?”
“嘘,小声点……少爷说他太好看了,死了做成标本才能永远保存……”
姜释屿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这就是傅嫣然承诺的“不会有事”?他连命都要交代在这了!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他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颤抖。
趁着看守松懈,他摸到床头的水晶摆件,用尽全力砸向窗户。
“哗啦!”
玻璃碎片四溅,他用锋利的边缘割断绳索,从二楼纵身跃下时,右脚踝传来“咔”的脆响。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不敢停下。
拖着扭伤的脚踝,他跌跌撞撞地逃出周家,一路跑回傅家别墅。
推开客厅大门时,他看到傅嫣然正双腿跪地,小心翼翼地给裴潇因的脚踝上药。
“嫣然……”裴潇因红着眼眶,“姜先生这么久没回来,你就一点不担心吗?”
傅嫣然的动作顿了顿,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我只担心你,腿崴了怎么也不跟我说,是想让我心疼死吗。”
姜释屿站在门口,浑身湿透,脚踝肿得老高,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到。
他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铭宇……”傅嫣然这才注意到他,猛地站起身,“你……”
第七章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受伤,最终松了口气:“这三天,发生了什么?”
姜释屿扯了扯嘴角,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没什么。”
他直接切入主题:“你答应我的婚礼,什么时候兑现?”
裴潇因立刻抬头:“什么婚礼?”
傅嫣然沉默一瞬:“我和他要补办一场婚礼。”
看到裴潇因瞬间泛红的眼眶,她立刻解释:“只是一个仪式,潇因,我心里只有你。”
裴潇因强颜欢笑:“我明白的……我不生气,你也是为了救我。”
他突然看向姜释屿,柔声道:“姜先生,不如我帮你参考婚礼西装吧?”
接下来的日子,裴潇因寸步不离地跟着姜释屿试西服。
婚纱店里,姜释屿站在试衣镜前,洁白的西服勾勒出他伟岸的身躯,裴潇因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每一件西服都要亲自过目,每一个细节都要指手画脚。
“这件领口太低了。”裴潇因挑剔地扯了扯姜释屿的衣领,“换一件保守些的。”
“腰线不够显身材。”他又拿起另一件,“傅家女婿怎么能穿这么普通的款式?”
姜释屿始终安静地配合,像个没有情绪的提线木偶。
直到最后一套定下来时,在空无一人的试衣间里,裴潇因终于撕下了伪装。
“原来你这阵子不是不在意,而是在欲擒故纵。”
他猛地掐住姜释屿的脖子,指甲深深陷入皮肉:“我告诉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抢走嫣然,她只能是我的!”
姜释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平静地抽回手。
没什么欲擒故纵,也没什么故意抢傅嫣然。
他比谁都想离开,想盼着这场闹剧快点结束。
可他没想到的是,裴潇因却笃定了他是要和他抢傅嫣然,又开始找事。
婚礼前夕,傅嫣然突然踹开他的房门。
“是你把潇因关在试衣间?”她脸色阴沉,“你知不知道他有幽闭恐惧症?!”
姜释屿疲惫地闭上眼睛:“我没有。”
“还敢狡辩?”傅嫣然猛地将他拽起,“看来是之前的教训不够!”
她不顾他的挣扎,直接让保镖把他关进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黑暗中,姜释屿抱膝坐在角落。
午夜时分,他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
紧接着,一袋活蜈蚣被扔了进来!
“啊——!”
他跳了起来,疯狂拍打铁门,指缝都劈裂了,却没有人来救他……
第二天,傅嫣然冷着脸打开门:“不过关你一晚,何必叫一整夜?”
经过了整整一夜的折磨,姜释屿脸色早已惨白如纸:“裴潇因放了蜈蚣进来……”
傅嫣然嗤笑一声:“潇因不可能做这种事。”
她打开灯:“你说的蜈蚣呢?”
姜释屿怔住。
地下室里干干净净,连一根蜈蚣腿都没有。
裴潇因……已经清理干净了所有证据。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傅嫣然冷冷道:“三天后就是婚礼,这几天我要陪潇因,等婚礼当天我才会到场。”
她警告地看他一眼:“别再闹事,否则婚礼取消。”
第八章
傅嫣然冷着脸说完那番话,转身就离开了地下室。
姜释屿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接下来的三天,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乎足不出户。
佣人送来的饭菜,他只简单吃几口;窗外的阳光再好,他也从不踏出房门一步。
他不能再给裴潇因任何陷害他的机会。
好在傅嫣然说到做到,这三天一直陪着裴潇因,连家都没回。
姜释屿透过八卦新闻,屡屡能看到他们出双入对的身影。
裴潇因挽着傅嫣然的手臂,笑得明媚动人,傅嫣然低头看他时,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婚礼前一天,他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地写下傅嫣然所有的喜好和禁忌:
“讨厌香菜,不吃辣;咖啡只喝美式,不加糖;衬衫要熨得一丝不苟;睡觉时不能有任何光线……”
写完后,他将纸条折好,叫来了佣人小桃。
“这个给你。"他轻声说,“等婚礼办完后,再交给我。”
小桃一脸困惑:“先生,这是……”
“以防我忘了。"姜释屿微微一笑,“你知道的,我最近记性不好。”
小桃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乖巧地收下了纸条:“先生放心,我一定保管好。”
等小桃离开后,姜释屿从衣柜深处拖出一个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
他最后环顾了一圈这个住了三年的房间,目光在墙上的婚纱照上停留了片刻。
照片里的自己西装笔挺,俊美如神祇,而傅嫣然穿着价值连城的婚纱,笑得温婉动人。
他轻轻取下相框,将它倒扣在桌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机场大厅里,姜母早已等候多时。
他递给姜释屿一张银行卡和一张机票:“三千万,一分不少。从今以后,你和姜家再无瓜葛。”
姜释屿接过卡,指尖微微颤抖。
他抬头看向母亲,发现对方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多给他。
“谢谢。”他轻声说。
姜母语气冰冷道:“这三年你做得很好,没让两家合作出任何问题。”
他顿了顿,“去吧,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姜释屿点点头,转身走向安检口。
在拐角处,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姜母已经离开了,背影决绝得仿佛从未有过他这个儿子。
但他并不难过,他攥紧手中的机票,眼眶微微发热。
这一次,他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他头也不回地走向登机口,背影决绝。
而与此同时,傅家别墅里,
一个和他有九分相似的男人,穿上了西服,静静等待明天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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