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轩！你看看现在几点了？”王丽把最后一盘红烧鱼端上桌，瓷盘磕在玻璃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墙上的挂钟指向七点半，秒针“咔哒咔哒”地转着，像在数着她心里的火气。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周明轩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西装外套沾了些雨丝。“今天项目会开晚了，路上又堵车。”他边脱鞋边解释，语气里带着疲惫。
“项目会？”王丽冷笑一声，走到他面前，指着餐桌旁那把空着的儿童椅，“你儿子今天幼儿园汇报演出，老师特意叮嘱家长必须到，你忘了？”
周明轩的动作顿住了。他扯了扯领带，眉头拧成个结：“哎呀，我真忘了……最近太忙了，脑子像一团浆糊。”
“忙？”王丽的声音陡然拔高，厨房里的抽油烟机还没关，嗡嗡声混着她的怒气，在客厅里撞来撞去，“你上周说陪洋洋去公园放风筝，结果接到个电话就去公司了，洋洋抱着风筝在门口等了你俩小时！上上个月他生日，你说带他去吃自助餐，最后是我带他去吃的路边摊，他全程没说话，回来就把你送的变形金刚扔床底了！周明轩，你除了忙，还知道啥？”
“我忙不是为了这个家？”周明轩把公文包往鞋柜上一放，包带滑下来，文件散了一地，“我这个月拿下那个大单子，奖金够给洋洋报最好的兴趣班，够给你换个新手机，你看不见？”
“我要那些干啥？”王丽抓起桌上的筷子往他脚边扔，“洋洋昨天画全家福，把爸爸的位置画成了一个空椅子，老师问他为啥，他说爸爸总不在家，椅子是空的！你当爹的，听见这话不心疼？”
周明轩弯腰捡文件的手停住了。他抬头看着王丽，她的眼圈红得厉害，额前的碎发被气出来的汗黏在脸上。“我……”他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
“你总说等项目结束就好了，等升职了就好了。”王丽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可洋洋会长大的，他不会一直等着爸爸陪他放风筝、看演出。上周他发烧，迷迷糊糊地喊爸爸，我给他录了视频发你，你到半夜才回个‘知道了’，你知道我那时候多心寒吗？”
“我当时在跟客户谈合同，手机静音了……”周明轩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不是故意的。”
“故意不故意有啥区别？”王丽抹了把眼泪，转身往厨房走，“鱼凉了，我去热一下。”
周明轩站在原地，看着散落一地的文件，上面的数字突然变得模糊。他想起早上出门时，洋洋抱着他的腿说：“爸爸，今天一定要来看我演出呀，我演奥特曼。”他当时揉了揉儿子的头，说“一定去”，现在想来，那承诺轻得像根羽毛。
厨房里传来微波炉启动的声音。周明轩慢慢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文件，指尖触到一张被折了角的画——是洋洋画的全家福，三个火柴人里，代表爸爸的那个旁边，真的画了把空椅子。
他突然想起上个月生日，洋洋捧着个用橡皮泥捏的蛋糕，奶声奶气地说：“爸爸，这个蛋糕不会坏，你啥时候有空了，我们再一起吹蜡烛。”当时他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心里却只想着下午的会议纪要。
微波炉“叮”地响了一声，王丽端着鱼出来，把盘子重重放在桌上。“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她的声音硬邦邦的，却没再看他。
周明轩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块鱼放进嘴里，却尝不出一点味道。餐桌旁的儿童椅空着，洋洋被姥姥接走了，临走时还扒着门框问：“爸爸真的不来吗？”
他放下筷子，掏出手机，翻到儿子演出的视频——是别的家长发来的，画面里，洋洋穿着奥特曼的衣服，站在舞台最边上，眼睛一直往台下瞟，直到表演结束，小脸上也没什么笑容。
“王丽，”周明轩的声音有些发颤，“明天……明天我请个假，带洋洋去放风筝吧，就去他说的那个公园。”
王丽没说话，低头扒着碗里的饭，肩膀却轻轻抖了一下。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那把空着的儿童椅上，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霜。周明轩看着那把椅子，突然觉得，自己错过的或许不只是一场演出，而是儿子慢慢长大的好多好多个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