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原地等你。
手机屏幕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咖啡杯沿结着第三层奶沫,对面长椅上的男人依然保持着左手虚握咖啡杯的姿势,深灰色大衣口袋露出半截泛黄的银杏叶——和七年前他离开时攥在掌心的那片一模一样。
监控录像在凌晨两点四十三分定格成雪花噪点,保安老张说那天晚上听见我在空荡荡的咖啡馆反复念叨“要迟到了”,监控镜头却拍到我独自对着空气整理领带。法医报告显示我胃里残留着二十年前的银杏果,而街角那棵百年银杏今早刚被园林局移栽走。
你消失后的第三年,我开始在每周三傍晚六点准时出现在这家咖啡馆。穿灰色大衣的男人总会在我落座前五分钟推门而入,点两杯拿铁,把其中一杯推过来时杯底压着张泛黄信纸。直到上个月他没来,我才发现那些信纸背面都印着同个地址——城南殡仪馆7号冷藏柜,编号20030717,正是我自己的死亡日期。
今夜暴雨倾盆,我第147次擦拭咖啡杯时,玻璃倒影里突然出现穿白大褂的女人。她胸牌上“心理医师沈砚”的字迹被雨水晕染,左手无名指戴着我的婚戒,右手捏着把沾血的银杏叶:“陈念兹,你等的人早在2003年就躺在殡仪馆了。”
她掀开桌布的瞬间,我看见自己青灰色的手腕缠满缝合线,咖啡杯里漂浮着脑组织碎块。监控探头突然转向,红光扫过她后颈——那里有块蝴蝶状胎记,和我在停尸房见过的某个女尸完全重合。
“当年你吞下银杏果自杀,灵魂却被困在死亡瞬间。”沈砚的钢笔戳破纸页,墨水渗进桌布裂缝,“现在该让真正的陈念兹回来了。”
她扯开我衣领时,锁骨处的手术疤痕开始蠕动,缝合线崩裂处钻出细小的银杏叶脉。咖啡杯炸裂的玻璃渣悬浮空中,拼凑出殡仪馆监控截图:2003年7月17日凌晨,穿灰色大衣的男人正把注射器扎进我手腕,而他白大褂内侧绣着的名字是——沈砚。
暴雨拍打玻璃的节奏突然变成摩斯密码,我读出那串数字对应着殡仪馆冷藏柜密码。当沈砚的手术刀划开我胸腔时,成群的银杏叶从创口涌出,裹着二十年前的银杏果在血泊里沉浮。最后一片叶子飘到她眼前时,叶脉里浮现出殡仪馆地下室的照片:无数具尸体手腕系着红绳,绳结处都拴着褪色的银杏标本。
“这是第147次轮回。”沈砚把手术刀插进自己心口,掏出的心脏表面布满银杏叶纹路,“每次你等不到他,就会吞下银杏果重启时间线。”
她扯断红绳的刹那,冷藏柜门轰然洞开。2003号柜门内侧贴满我的照片,最新那张拍摄于三天前——我正对着镜子练习微笑,镜中人的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银杏叶,和咖啡馆里那个男人如出一辙。
暴雨突然静止,沈砚的瞳孔分裂成无数银杏叶脉络:“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他总在周三出现?那是你第一次吞下银杏果的日子。”
她按下冷藏柜按钮时,我听见自己二十年前最后的呼吸声。柜门缓缓升起,穿灰色大衣的男人背对着我站在满室冰棺中,手中握着的注射器针尖滴落暗红液体。当他转身摘下口罩,我看见自己左脸的蝴蝶胎记正在皮下蠕动,而他的右眼——嵌着半片金黄的银杏叶。
“这次轮回该结束了。”他的手指穿过我胸腔,捏碎那颗跳动的银杏心脏。无数记忆碎片喷涌而出:2003年的注射器、咖啡杯里的脑浆、殡仪馆地下室的红绳标本,还有此刻沈砚白大褂上渗出的银杏汁液——那颜色和男人推来的咖啡杯底渗出的液体一模一样。
当晨光穿透破碎的玻璃,我数着冷藏柜里147具尸体。每具尸体的左手无名指都戴着我的婚戒,而站在监控屏前的沈砚正在撕碎第148张照片。她撕下的相纸背面印着殡仪馆地址,邮编数字在晨光中扭曲成银杏叶形状。
我端起凉透的咖啡走向她,杯底沉淀的银杏果突然发出嗡鸣。沈砚抬头时,我看见她瞳孔里映出咖啡馆的倒影——穿灰色大衣的男人正把注射器扎进她手腕,而我们身后,2003号冷藏柜的门缝里渗出暗红液体,在地面汇成四个血字:
循环重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