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双生镜像
(一) 裂魂之痛
徐阎的指甲深深嵌进青砖缝隙,指节泛着青白,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颤。从蛊窟带出的晶化物质,如同活物般在他皮下肆意蠕动,从断指处蜿蜒而上,向着手肘蔓延。所过之处,血脉凸起,宛如盘结的蚯蚓。秦岳的刀鞘轻轻按在他不停颤抖的肩头,却触到一片刺骨的寒意,那冰冷的温度,不像是活人,倒像是在隆冬里被冻透的青铜器。
“把……把我绑起来……”徐阎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此时,他的右眼瞳孔已泛起一层霜色。在他的视野里,古庙残破的梁柱开始扭曲变形,竟化作了倭寇船的桅杆。腥咸的海风仿佛在耳边呼啸,夹杂着生母凄厉的哭喊。突然,他暴起掐住自己的咽喉,晶化的右臂不受控制地朝着承重柱狠狠轰去,簌簌落下的香灰里,还混着机关齿轮的碎屑。
秦岳迅速甩出金蚕丝,缠向徐阎的手腕,可金蚕丝刚一接触,就被突然暴涨的晶刺轻易割裂。地面毫无征兆地突然塌陷,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青铜轨道——这竟是天机阁令人闻风丧胆的“三千杀阵”。齿轮咬合的声响,与徐阎关节发出的脆响,诡异而同步地回荡在古庙中。阵眼处的铜镜,映出两个身影:左侧的徐阎七窍渗血,面色狰狞;右侧的“慈云”,正缓缓地撕开他的皮囊。
“痴儿,这具身子也该物归原主了。”慈云的声音中带着梵唱的余韵,随着话语落下,晶化物质瞬间凝结成降魔杵。徐阎残存的意识驱使着左臂,狠狠插入自己的胸膛,当他掏出血玲珑蛊虫并捏碎的那一刻,整座古庙响起了凄厉的嘶嚎,仿佛是无数冤魂在哀嚎。
(二) 镜渊对决
铜镜在杀阵启动的瞬间,碎成了齑粉。令人震惊的是,每一粒碎片都映出了徐阎过往的记忆:八岁那年,药舱里被强行灌入喉管的蛊虫;倭寇的刀刃下,母亲坠海时翻飞的裙角;地宫血池中,缓缓浮现的青铜棺椁……无数记忆残片在杀阵中化作实体,秦岳挥刀斩碎的每一个幻象,都会在徐阎身上增添一道新的伤口。
“他在用自己的魂魄喂招!”白额马突然口吐人言,那模样令人心惊。仔细看去,它的眼珠不知何时已化作琉璃色,显然是被天机阁的机关术改造过的产物。白额马扬起前蹄,狠狠踏碎坤位的齿轮,杀阵的运转顿时变得滞涩。趁着这个机会,徐阎将半块玉珏刺入膻中穴。
慈云的虚影在玉珏光芒的照耀下扭曲变形,竟露出了太师府暗室的场景。徐阎的晶化右臂突然反向生长,刺入自己左胸,掏出一颗跳动的琉璃心:“二十年前,你种下这颗‘修罗种’时,可曾想过它会长出自我意识?”
随着话音落下,古庙四壁轰然崩塌,露出外层包裹的倭寇战船残骸。秦岳的刀锋映出双重真相:所谓的慈云寺,实则是东海之战中沉没的“鬼丸号”;而船底密室里的青铜人俑,面容竟与徐阎别无二致,仿佛是他的孪生兄弟。
(三) 残躯为阵
修罗种在徐阎掌心爆裂的那一刻,三千杀阵彻底失控暴走。齿轮化作血肉,青铜轨变成了蠕动的经脉,原来整座古庙,竟是他体内机关的投影。慈云借着晶化物质重塑身躯,额间浮现的梵文,与太师手杖上的密咒如出一辙。
“你以为斩断铁链就能逃脱?”慈云挥袖间,七十二铜人凭空出现,它们关节处镶嵌的,正是徐阎缺失的指骨,“从你被选为容器的那天起,每一块骨头都刻好了阵纹,你逃不掉的。”
秦岳奋力劈开铜人阵列,在核心处,他发现了一颗带血的乳牙——这正是徐阎当年在黑水寨谎称遗失的。他突然旋身,挥刀斩向阵眼铜镜,刀纹新月与镜背暗刻的图腾完美拼合,迸发的强光中,东海郡主的身影缓缓浮现。
“阿阎,活下去……”幻影轻触徐阎额头的瞬间,晶化物质如潮水般迅速退去。慈云发出不甘的咆哮,虚空中伸出无数青铜手臂,将他拖回深渊。古庙开始剧烈崩塌,每一块坠落的砖石上,都浮现出“七月初七”的血字,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四) 断指为钥
两人坠入暗河时,徐阎的晶化右臂齐根断裂。秦岳在湍急的水流中奋力抓住断肢,仔细查看后,发现截面布满微型机括,中央的锁孔与玉珏残片完全契合,就像是为其量身定制的钥匙。暗河尽头,一座青铜巨门缓缓升起,门环竟是放大的修罗种形态,透着一股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用……我的血……”徐阎虚弱地说道,将断肢插入门锁。齿轮转动的声音中,夹杂着骨骼碎裂的脆响,仿佛在奏响一曲生命的悲歌。门内,星空穹顶下,三百具冰棺整齐地陈列成双月阵,每具棺内都躺着一个残缺的徐阎——有的只剩晶化头颅,有的浑身嵌满齿轮,令人触目惊心。
白额马突然冲上前,咬碎冰棺,叼出半卷《天工造物》。残页边缘的批注墨迹未干,仔细辨认,竟是秦岳的字迹。徐阎在昏迷前,扯下胸前的琉璃碎片,然而碎片上映出的,却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太师手持修罗种微笑的画面,那笑容阴森而诡异。
当河面透进天光时,秦岳惊讶地发现,徐阎的断肢处生出肉芽,缠绕着青铜丝缓慢重生。暗河倒影中,血月与皓月同时悬空,而他们漂向的入海口崖壁上,“斩龙台”三个朱砂大字正在渗血,仿佛预示着前方还有更大的挑战在等待着他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