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开学的日子到了。苏锦既希望这一天快点到来,又怕它来得太快。毕竟开了学,意味着她即将面对的事情、面对的人要多了起来。而这些未知的一切不论哪个处理不好,都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困扰。苏锦尤为担心的是自己是否还能保持之前的学习状态。毕竟校长、老师、同学们……全校几千双眼睛都在看着她呢。
苏锦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压力所带来的不适。
清晨,阳光透过淡青色的窗帘,投洒进寝室之中。满屋都弥漫着青朦朦的晨光。
此时,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告诉周围的一切:这个小小的世界,拥有着美丽而不屈的生命。这呼吸声是灵魂的乐章,表达着支撑着生命希望的伟大。
苏锦平躺着,一床毛毯盖在她的身上。那精致而修长的身躯轮廓在毯子上面形成一条条精美的曲线。宛如古罗马的艺术家精雕细琢之下的圣洁女神。----沉睡中的圣洁女神……
或许对于不幸的人来说,只有那与现实完全隔离的梦幻世界,才能给受伤的心灵带来些许慰藉。
在一个美丽的小山村,榆树成荫,炊烟袅袅……
在一户并不宽敞的农家里,有慈祥的笑容、关切的话语、超越世间所有爱的亲情……
在一桌并不丰盛的饭菜香味中,一家四口乐意融融……
忽然……
一片黑暗袭来,所有的一切都一下子从眼前消失不见!
下一刻便是满目的红!血淋淋的。那一张张流着鲜血的脸表情痛苦到几乎扭曲。在这些布满血迹的脸庞中,有两个是最为熟悉的:是爸爸和妈妈!
“爸……” “妈……”
苏锦一边呼喊,一边极力地伸出手去。可是不论她怎么呼喊、怎么奔跑,都够不到。
“啊……”
苏锦轻轻地惊呼了一声,睁开眼睛。迷蒙的世界逐渐清晰。屋子里的一切取代了刚才那血淋淋的一幕。细密的汗珠蕴含着淡淡的体香味,从她的额头沁出。
这个犹如电影一般的场景切换,不止一次出现在她的梦境里。每次都在她醒来之后刺痛着她的心灵。她每次都在想,如果前一个场景不是梦,后一个场景真的是一场电影该有多好!可现实就是现实,它残酷得不近人情,不容得半点儿讨价还价。
苏晨正在沉沉地睡着,他躺在姐姐的臂弯里,右手松弛地搭在姐姐的脖颈上。刚才苏锦的那一声轻呼没有惊醒他。这段时间苏晨也是心力憔悴,似乎总是有睡不够的觉。也许只有睡着的时候才能让这颗幼小的心灵暂时忘记伤痛的滋味吧。
苏锦明白,弟弟平时动不动就浑身紧张,而这种紧张是不受他自己控制的。也只有睡着的时候,他才能够得到放松和休息。
苏锦看了看表,离早自习的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今天是正式上课第一天,苏锦多少有些不安。经过一个暑假,她的心里已经多承载了许多沉重的东西,有的时候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看着弟弟睡得正酣,她真不忍心叫醒苏晨。这个孩子承受的东西太多了,能多一刻让他沉浸在梦里,就少一刻痛苦。
可是……苏锦不得不叫醒弟弟。
“小晨!小晨!起床了!”
苏晨睁开惺忪的双眼,很显然,他很不舍梦中的一切。他知道,姐姐不会无缘无故叫醒他,所以他努力地睁着眼睛,告诉姐姐他醒了。尽管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昏昏沉沉中度过,可是他知道,他得听姐姐的话,因为他爱他的姐姐。他更加害怕因为他不听话,姐姐会不要他。他知道这不可能,所以更多的是内心深处对姐姐的心疼。经历过这场灾难,苏晨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再也不是那个在打谷场边向往玩耍的孩童了。
灾难……令人成长!
“小晨,姐姐今天要上课了,中午才回来。从今往后,大部分时间你都要一个人呆着了,要乖……”这些话,苏锦已经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苏晨也不知多少次点头同意,没有像那些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吵闹。可苏锦还是放心不下,毕竟这是灾难发生之后,自己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离开弟弟。这叫她怎么能放心得下?
她不是没有想过把弟弟带到课堂上去,不过犹豫再三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班主任周老师会不会同意且不说,学校已经对他们姐弟破例照顾了,以苏锦的性子也开不了这个口。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给老师们带来不便,给全班同学带来烦扰。尽管苏晨很安静,不会在课堂上捣乱,但是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上课,的确说不过去。
苏晨眨眨眼睛,就像是一只很乖很乖的小狗一样,听话地点点头。苏锦抽出被苏晨枕在头下的胳膊,起身脱下睡衣。
一抹堪称完美的肉色出现在屋子里,只是没人有幸观赏。观赏的只有空气,还有躺在床上的人。苏锦穿上外衣,简单洗漱一番出门买早餐去了……
清晨的校园,空气格外清新。苏锦走在微凉的晨风中,不禁深呼吸几口略带着青草气息的空气。今天是个好天气,东方的天际泛起一片鱼肚白,朝阳即将升起。新的生活也即将开始……
当最黑暗的黎明过去希望 即将来临就好比最严寒的冬季尽管肆虐地扼杀生命可是当春天的脚步临近时大地上 依然是处处充满绿意生生不息只要生命还在希望就不会绝失踪迹尽管等待的过程就像涅槃一般痛苦但只要活着决不放弃苏锦为了弟弟、为了在天堂里看着自己成长的父亲母亲、也为了自己那未知的未来,她只有坚强!坚强地走下去……
可有的时候,坚强是被逼出来的。未来的事情谁能预知?当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对于苏锦来说,当下的事情就是弟弟苏晨还没有吃早饭。
“来,小晨。吃饭了。”苏锦一边说着,一边一口一口地喂弟弟吃,自己也吃着。昨晚没有吃饭,她此时有些饿了。姐弟两个吃完早点,离早自习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这个时候,其他的同学已经陆陆续续走进教室。苏锦却依然在寝室里忙碌着。
“小晨,来,该尿尿了。”苏锦拿过尿桶就要给苏晨接尿。苏晨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不行,姐姐中午才回来,现在不尿点出来,到时候会憋坏的。”
苏晨这才点了点头。把苏晨的尿倒掉之后,还有十分钟就要上早自习了。此时寝室楼里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了苏锦一个还在忙碌的人。苏锦把弟弟放在床上盖好毯子之后,确定没什么遗漏的事情了,便拿起书本急匆匆地出门了。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弟弟几句,然后关上了门。
“今天叫早了,以后晚点叫小晨吧……”苏锦这样想着。开学第一天的校园就像新发芽的小草一样,处处充满着生机。沉寂了一个暑假的校园终于热闹起来。这几天都是在毫无人气的孤寂中度过。直到今天学生才聚齐了。那些走读的学生也陆陆续续走进校园。他们有的是坐校车来的;有的是自己骑单车来的;家境好些的则是由父母直接开车送来。那些被父母送到门口的学生下车前不免会听到几句听得耳朵都长了老茧的唠叨。他们面对父母的唠叨,大多滋生反感和抵触情绪,甚至顶撞几句都是常有的。这些都是他们此时享有的真正的幸福。
这种幸福对苏锦来说已经成为一种永远的奢望。只有失去,才真正明白其珍贵难得。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不是那些生活在蜜罐中尚不知足的少男少女所理解的。他们任性、骄纵、叛逆;他们自以为是地燃烧着自己的青春,浪费着自己的时间;他们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盲目自大的样子,却不知道活得最无知、最茫然的恰恰是自己。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甚至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只知道随波逐流地追星、胡闹、玩耍。当年轻不在、韶华已逝,刚活得明白一些时,却早已时不我待。
在这些匆匆走向各自教室的学生中,有一个身影十分引人注目。这个身影是那么的美丽、清纯。她是所有男同学心目中的女神,是公认的校花。尽管穿着很朴素,却不仅没有遮掩她的美,反而将她的纯洁淡雅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不是苏锦吗?”
“是啊,她怎么看起来有些憔悴?”
“你傻啊!榆庄地震的事儿你不知道吗?苏锦家就住在榆庄!”
“啊?苏锦的家在榆庄啊!哎哎哎,在这个时候对她表示关心,一定能……”
“想得美!人家校花能看上你?你和周平比一比,谁有竞争力?”
“唉!没这等福分喽!不过能和她一起上课,天天看着她,也不错嘛!”
“花痴!”
“别装,难道你不想?”……
两个男同学边走边说着,看到苏锦立刻加快了脚步,想去打个招呼。可是还没等他们走到苏锦近前,早就有几个看起来和苏锦认识的男同学捷足先登了。
“苏锦,你好……”(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