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堂春意浓九:父慈女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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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漏重,谢芸潜入父亲书房。那幅《山河社稷图》下的长桌,摆着兄长的牌位。牌位旁摊着《孙子兵法》,下面压着张景年的密信:

“建元元年春,京口驿站放行转为北上的异常调运,可为据点,北魏暗卫‘孤狼’已就位。”

“建元二年秋,京口驿站主官私章已仿刻,可借其名调拨军粮。”

“建元三年暮春,谢芸已查至京口驿站,已留’谢’字玉佩,实则引祸颜家。”

正中书案上另有一封密信墨迹未干,是谢太傅的笔迹:“建元三年暮春,颜太师将替罪,谢家当借‘忠良’之名,尽收南朝兵权。”

“你终于知道了。”谢太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中提着一盏琉璃灯,光晕将他半边脸照得忽明忽暗。“当年颜家构陷你叔祖父通敌,我藏在柴房的横梁上,看着你叔祖母抱着牌位投井……”

谢太傅走向书案,“颜太师以为他发现了我的秘密,故意用颜府名义调粮引蛇出洞,却不知道我就等着把通敌的罪名扣在他头上。”

“秋儿是你让她杀我的吧?可她为什么要给我留那封写着‘颜’字的匿名信?”

谢太傅拿起狼毫,在密信上补全落款,“没错,秋儿是我安插在你身边的……我也震惊为何她不杀你,却来杀我?想来她一定是以为上峰是颜家的人,既不愿杀你,又想帮你,只好杀我交差……”他顿了顿,从暗格里抽出一卷蓝绫密信,“当年为父与柔夫人的孩子如今已是北魏的少年将军,这是他写来的信。”

“所以你杀了另外一个儿子。”

“你兄长受你母亲影响太深,非要追查到底,我只好让张景年杀了他。那孩子到死都以为是颜太师下的手。”谢太傅突然笑起来,“你以为颜太师真会勾结北魏?他不过是想借北魏之势打压谢家,却不知自己才是砧板上的鱼肉。他一进去,我就派人给他痛快了。”

窗外的梧桐絮簌簌落进敞开的窗棂。谢芸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为什么要让我查案?”

“因为只有你能让颜家万劫不复。”他从袖中抽出软剑,“太后疑心颜家久矣,你呈上的证据正好让她师出有名。等颜家倒了,谢家就能名正言顺接管北境防务。这才是你替为父尽孝道。”

软剑出鞘的寒光映出谢芸惨白的脸。“我不愿你我父女之间走到今天这步。但是一开始就错了,这南朝不过是几家门户私计,谢家儿郎定可重掌权柄。”

“父亲有句话说得极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敌人不仅仅是北魏的铁骑,”谢芸突然笑了,她抚摸兄长的牌位,“女儿自小跟着父亲学《孙子兵法》,也掌握了虚实篇的精髓。来这里之前我已让王羽去兵部搬救兵,禁卫军此刻该到了。”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盔甲碰撞声。谢太傅望着窗外层层围上来的禁卫军,突然举起手中的密信大笑:“好!好一个谢芸!你果然像为父!”他猛地将密信塞进嘴里。谢芸转动案上的“慎言”笔洗,在禁卫军破门而入的同时,她掉进了打开的密道。

“谢芸!”就在密道门要关上的刹那,一个青色身影扑了进来。

密道里的霉味混着血腥味,谢芸蹲在王羽身边,借着微光撕开他染血的衣袖。他手臂受了谢太傅一剑,伤口流着黑血。“忍着!”谢芸就要吮吸伤口,王羽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尖烫得惊人:“别乱来,这可是北魏‘牵机引’……”谢芸被捏着的手顿了顿。王羽却突然笑起来:“谢女史的眉头能夹死蚊子了,在中书省你看我写的歪诗时,也是这副模样。”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谢芸瞪了他一眼,声音发颤:“你早就知道我父亲有问题,对不对?”

“第一次见你在紫宸殿跪了半个时辰,裙角全是蜡油印,我就想帮你把那些蜡油刮干净。”王羽咳嗽着,“你跟你父亲不一样。”

“等出去后,”他突然抓紧谢芸的手,“我带你去太学院看藏书,那里有面墙全是讲军事治国的书,我不信你都看过。”谢芸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茧,那是抄书磨出来的痕迹。禁军抬着王羽出密道时,他突然抬起头看向谢芸:“其实那首诗还有后两句……”脸上露出极为灿烂的笑容:“愿化青鸾骨,衔枝筑君堂。”

谢岩自小便知,命若不系之舟的道理。乱世频变,家族似乎是最坚实的堡垒,东晋“王与马共天下”的典故耳熟能详,祖辈治国安邦的故事更令他向往。根深叶茂,勤学苦读,治国安邦,光耀门楣,这就是他以为最正大光明的人生之路。但是这条人生路在他幼年时期就损毁了。

新朝初立,在纷乱之争中,谢家不知不觉沦落为失败者,朝堂之上逐渐无足轻重,家族荫蔽也日渐凋零,子弟中不少堕入贫寒交迫的境地。如果仅仅只是衰败倒还好,但是那些个兴盛起来的家族,不少竟然对谢家落井下石,颜家为了攫取更大的利益,以通敌的污名害死他的叔父,目的就是夺走叔父手握的荆州兵权。

叔父一家死后,加上父亲早逝,少年谢岩的人生更加没有了依傍,只能与父亲庄园收留的北境流民为伍。这些人不少来自谢家祖居之地,更不乏能人异士,教会他家学之外的各类杂学,也带给他祖辈驰骋中原的遐想。读书之余他习剑好武,多次假扮流民渡江北上游历山川,把大江南北绘作《山河社稷图》,在一日又一日地修改增添中,逐渐把家族荣辱看得轻了,心中渐渐对“天下”有了明晰的体认。

他深深爱上了流民之女柔儿,即便母亲不允,依然坚持纳她为侍妾。就在柔儿诞下一子后,母亲要他为了谢家,和颜家女儿联姻。那是谢岩人生至暗时刻,至今回忆过往仍然痛恨无比,只是零星记得柔儿作为鲜卑孤女忧愤而亡,颜家不肯接纳他与柔儿的孩子,柔儿的兄长张管事帮他将儿子送去北魏抚养。

婚后谢颜两家也曾有过其乐融融的时候,但母亲去世后,妻弟颜弘渊逐渐在朝堂崭露头角,日益与他针锋相对,妻子颜氏却心里向着母族,夫妻渐行渐远,他更加怀念柔儿和在北魏的儿子。直到再次被颜弘渊在朝堂上逼至绝路,张管事以北魏暗卫帮他绝地反击,那之后……那之后直到如今,颜太师颜弘渊已做了黄泉鬼,他谢太傅谢岩也身陷囹圄。

厚重牢门打开的“吱呀”声打断了谢岩的回忆,昏黄的大牢内火把熊熊,太后一身凤袍走了进来。

“谢老狐狸,我总算抓住了你的狐狸尾巴。”

雪堂春意浓一:金殿惊鸿

雪堂春意浓二:谢府喋血

雪堂春意浓三:月下倩影

雪堂春意浓四:颜氏家训

雪堂春意浓五:太学门生

雪堂春意浓六:破解疑案

雪堂春意浓七:北魏奸细

雪堂春意浓八:御前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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