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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库房弥漫着腐臭的血腥气,虚掩的木门外摇曳的火把,在墙上投下交错的阴影,烛火在铜雀灯里诡异地明灭,廷尉张景年身着北魏骑兵的皮甲,被铁链锁着跪坐在冰凉的青砖上,血迹斑斑的脸上还残留着战斗的硝烟。
“谢芸女史,果然名不虚传。” 张景年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调侃,“从京城追到此处,倒是也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谢芸取出一枚刻着“谢” 字的玉佩,语气沉静却暗藏锋芒:“张大人,此物该作何解释?那两位奉命查案的郎官,如今又在何处?”
张景年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转瞬便放声大笑,笑声在库房中回荡:“玉佩是我留下的。看着谢家因我陷入困境,可比直接动手有趣多了。至于那两位郎官…… 既然你已查到三年前的调粮之事,我在南朝再无容身之地,便让他们解脱了。”
谢芸猛地拽起对方的衣领,冰冷的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为何攻占驿站?是为了销毁证据吧。”指尖几乎要掐进对方的皮肉,“别以为装疯卖傻就能蒙混过关,我已经查阅了三年来的粮草调运记录!”
“不愧是你。” 张景年微微前倾,声音低沉,“这个计划本可再维持十年,可惜你太过敏锐。驿站的秘密一旦泄露,多年经营便毁于一旦,我只能出此下策。”
“指使你的人是谁?” 谢芸将匕首抵在他喉间,“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谢芸,你以为你能揪出所有奸细?告诉你,你们南朝从朝堂到边境,到处都是我们的人!”对方凝视着她眼中跳动的火光,忽然叹了口气:“我见过太多自诩正义的人,可像你这般聪慧狠绝的女子……只可惜,不能为我大魏所用。” 话音未落,他猛然咬牙切齿,面色狰狞。
谢芸大惊失色,伸手去扼住他的下颌,却只触到一片冰冷的黑血。张景年缓缓滑落在地,眼中仍带着诡异的笑意,仿佛在宣布这场没有尽头的阴谋他最终将获胜。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王羽握着佩剑撞开木门,“谢姑娘!我听到动静……”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地上扭曲的尸体上。张景年的嘴角还淌着黑血,空洞的瞳孔直勾勾盯着穹顶。王羽蹲下身,喉结滚动着问:“他死了?”谢芸点头:“死了,他应该是咬破了藏在齿间的毒囊。”王羽看着尸体,小心地问:“刚才我便想问你,为何偏偏要审问这个俘虏,看来他身份不一般。”
谢芸的声音冷硬如冰:“他是本该协查粮案的廷尉,实则是北魏安插多年的暗桩。就是他,杀害了两名郎官,留下了玉佩嫁祸谢家,进攻这个驿站也是因为和运粮案有关。”
王羽猛地起身:“那现在怎么办?死无对证,线索全断了!”
谢芸转身望向门外渐亮的天色。晨光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幸好我们及时截住北魏骑兵,保住了京口驿站。这里藏着破获运粮案的关键,贼人就在此处。”王羽心下暗忖,这处驿站究竟藏着何等玄机?寻常屯田驿站不过兼运粮草,难不成此中另有乾坤?
谢芸蹲下身,指尖抚过木箱底部的暗纹,仿佛在描摹运粮线路。“说到运粮,要紧的无非是谁来运,从哪儿运,运到哪儿。从前粮草都是随军的,后来有了屯田的法子,哪里常备驻军,就在哪里种粮食。但是如今南北对峙,这样的话对方就能获悉我们兵力强弱和战略方向。”
她站起来,转向王羽:“据我所知,北境大敌善于刺探军情,这些年不知多少北魏奸细潜伏朝野。朝廷为防军机泄密,在运粮上颇费功夫,想出了许多法子。”
王羽沉吟道:“是了,我父亲近年来负责兵部文书,偶尔抱怨运粮一事极为麻烦,具体如何却不肯透露,想必是此等机密绝不允许泄密。”
“这法子说穿了,就是把运粮一事拆成几块,让谁都摸不清全貌。”谢芸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笑着解释:“我朝每个驿站都有自己的屯田和守兵,驿站之间早连成了四通八达的运输网。”
她展开地图,用手比划示意。运粮的指挥官和运输队每次只负责跑一段路,指挥官和运输队都是临时凑一起的,互不相属,各自通关文书上的印章,必须到路过的驿站,当着监军的面现盖。
“最妙的是粮车交接时,驿站守必须用泡过特殊药水的火漆重新封车,新封印和旧封印的花纹完全不一样。这样一来,兵部只要定好粮草从哪儿出发、到哪儿结束,一路的情况就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了。”她用匕首挑起一块焦黑的火漆残片,“可有人比我们更懂得利用规则的漏洞。”
王羽恍然大悟:“这样来看,不是兵部出了问题,就是驿站!”谢芸点头:“没错,前几日我在宫中查阅,兵部记录并无问题,但是,粮草调运记录却有奇怪之处。我发现每月初七有个驿站总会上报正常损耗,理由是运粮队与运输官到站重组之时,恰好驿站守卫也在换防,当然了,每次粮草损耗不多,只是,这一现象持续了三年。”
王羽指尖重重戳在京口的位置:“我明白了,就是京口屯田驿站!每月初七,驿站守卫换防,运粮队重新编组,两个环节重叠,人员混杂如沸粥。”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个圈,“有心之人只要趁着混乱,将文书上的路线稍作改动,或是偷偷增减几车粮草……”谢芸接话:“趁着人多眼杂动手脚,完了再把黑锅扣给‘损耗’!”
王羽气得满脸通红,浑身发抖,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些看似平常的交接日,竟隐藏着如此巨大的阴谋。那些一直以来被视作惯例的“损耗”,原来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损失,而是叛国者精心设计的输送粮草的通道。就像白蚁蛀堤一样,一点一滴地侵蚀着国家的根基,将整个国家的安危都拖入了无尽的深渊。
谢芸继续说:“这个驿站离京城很近,正所谓‘灯下黑’,兵部对此处不甚重视,记录有缺漏或粗疏之处,所以我决定亲自来这里查验。刚刚我已经查清楚了,这三年,一直驻扎此地的只有主官和一个十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