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5-06

道性善·称尧舜

-《滕文公上》讲读1

孟子道性善始见于本篇。孟子每道性善,而必称尧舜,性善是为人、为国理政的基石。

性善,首先表现在对父母的情感。正如滕文公当年为太子时为父亲操办丧事,孟子请他“固所自尽”,自尽其心,自尽其情,自尽其善。虽然孟子之时丧礼已坏,但亲亲之情、恻隐之心,出于人心所固有,从未消亡。加之文公听闻“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他“于心终不忘”,内外呼应,使他慎重考虑如何奉行礼制,办好父亲的丧事。

性善,表现在为政,即“民事不可缓也”“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所以明人伦也。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伦,序。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伦也。庠序学校,皆以明此而已。

无论是道性善,还是称尧舜,正所谓道德法制,粲然具备。然而,在落地的过程中,还是不断有人混淆是非。真小人很可怕,伪圣人更危险。《中庸》言“明辨”,“辨”之可贵在于“明”,若是“明”,则无辨无不辨。反之,非“明”,又很能“辨”,则如平地起尘埃,祸国殃民。在本篇,“许行”“陈相”皆属后者。

最后,再将性善收到个人情性,性善贵在立足于“一”,然后上推旁推,并非爱无差等,此乃天理自然。伦理,不是空洞的知识,它源于真实的人性,因此厚实有力。



5.1 滕文公为世子①,将之楚,过宋而见孟子。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世子自楚反,复见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成眴②谓齐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③?'颜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公明仪④曰:“文王我师也⑤,周公岂欺我哉?”今滕,绝长补短⑥,将五十里也,犹可以为善国。《书》⑦曰:“若药不瞑眩⑧,厥疾不瘳⑨。,”

注释


①世子:太子。

②成晌:齐之勇臣。

③吾何畏彼哉:即以气力言之,成眴不比齐景公差,孟子借引以喻人之自强。

④公明仪:公明,姓;仪,名。鲁国的贤人。

⑤文王我师也:周公之言。

⑥绝长补短:当时计算土地面积时的常用语。绝,截。

⑦《书》:《尚书·商书·说命》篇。

⑧瞑眩:愦乱,昏乱。

⑨瘳:病愈。


孟子道性善始见于此。所谓性者,朱熹言:“人所禀于天以生之理也,浑然至善,未尝有恶。人与尧舜初无少异,但众人汨于私欲而失之,尧舜则无私欲之蔽,而能充其性尔。故孟子与世子言,每道性善,而必称尧舜以实之,欲其知仁义不假外求,圣人可学而至,而不懈于用力也。”

本章,滕文公为世子时,过宋而见孟子,自楚返回,又见孟子。这可能有两点原因:一者为善之心诚,希望进一步得到确认;二是将信将疑,还是希望得到确认,由此生发内心的信任。所以,确认、信任本身就是力量。由此可知,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是因为发自内心地信此道,由此而确认无疑。所谓“道一而已矣”,将此光明本性扩充,则无处不现,无时不显。

孟子自心确认无疑,将这份确认授予他人则需要诲人不倦。他三段引文,皆劝人自强:论丈夫气概,成锏认为自己与齐景公无别,彼丈夫也,我丈夫也;说人能有为,颜渊与舜无别,盖力行精进,皆如舜也;道平治天下,公明仪认为从文王至周公,再到当下应该奉行的大道,更无差别。由此而总结,滕国面积五十里,犹可以为善国,因为“王不在大”。《中庸》言“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上法尧舜,须猛力精进。如用猛药,初服甚苦,甚至瞑眩,而病可愈。


尽管孟子道性善始见于此,但若是用心品察,默识而旁通,则《孟子》七篇,无非此理。程子认为,这是孟子所以扩前圣之未发,而有功于圣人之门。


5.2 滕定公①薨②。世子谓然友③曰:“昔者孟子尝与我言于宋,于心终不忘。今也不幸,至于大故④,吾欲使子问于孟子,然后行事。”

然友之邹,问于孟子。孟子曰:“不亦善乎!亲丧固所自尽⑤也。曾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可谓孝矣。”诸侯之礼,吾未之学也;虽然,吾尝闻之矣。三年之丧,齐疏之服⑥饪粥之食⑦,自天子达于庶人,三代共之⑧。”

然友反命,定为三年之丧。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国⑨鲁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至于子之身而反⑩之,不可。且《志》⑪曰:“丧祭从先祖。”曰:“吾有所受之也⑫。'”谓然友曰:“吾他日未尝学问,好驰马试剑,今也父兄百官不我足⑬也,恐其不能尽于大事⑭,子为我问孟子。”

然友复之邹,问孟子。孟子曰:“然,不可以他求⑮者也。孔子曰:“君薨,听于冢宰⑯。歠⑰粥,面深墨,即位⑱而哭,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君子之德,风也;小人之德,草也。草尚之风,必偃⑲。”是在世子。”

然友反命。世子曰:“然,是诚在我。”五月居庐⑳,未有命戒(21)。百官族人可,谓曰知。及至葬,四方来观之,颜色之戚(22),哭泣之哀,吊者大悦。

注释

①滕定公:滕文公之父。

②薨:诸侯国君死亡曰薨。

③然友:世子的老师。

④大故:大丧。

⑤自尽:自尽其情。

⑥齐疏之服:用粗布做成的丧服上衣和下裳,缝衣边。

⑦钎粥之食:稠粥曰钎,稀粥曰粥。

⑧三代共之:夏、商、周三代共守此习俗。

⑨宗国:滕与鲁始封祖皆是周文王的儿子,而鲁祖周公为长,兄弟宗之,故滕谓鲁为宗国。

⑩反:同“返”。指回返实行“三年之丧”。

⑪《志》:即《记》,记诸侯国历代故事之书。

⑫吾有所受之也:丧祭之事,各从其先祖之法,我转有所承受之,不可于己身独改更也。受,承继。

⑬不我足:不以我学问为足。

⑭恐其不能尽于大事:其,一说世子自指之词;一说指父母百官。大事,父亲的丧事。

⑮他求:求他,依赖他人。

⑯ 冢宰:六卿之长,佐王治者。

⑰歠:饮。

⑱即位:就位。办丧事时孝子所在的固定位置。

⑲偃:伏。

⑳五月居庐:古制诸侯五月乃葬。未葬前,孝子必居凶庐。凶庐用土砖砌成,不用柱,不用楣,不用修饰,以草为屏。

21 未有命戒:居丧不言,故未有命令教戒。

22戚:忧伤。


本章的关键词是“固所自尽”,自尽其心,自尽其情,自尽其善。非但孝亲行丧如此,凡事皆如此理。本处,以滕文公当年为太子时为父亲操办丧事为例,虽然孟子之时丧礼已坏,但亲亲之情、恻隐之心,出于人心所固有,从未消亡。加之文公听闻“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他“于心终不忘”,内外呼应,使他慎重考虑如何奉行礼制,办好父亲的丧事。

是时,滕文公欲行“三年之丧”的做法使“父兄百官皆不欲”,他们的理由很充分:向周边看一看,本来应该当榜样的鲁国没有奉行;向前看,自己的先辈也没有奉行。这时,不奉行礼制开始变得有理有据。遇到了阻力,滕文公没有责人之非,而是反躬自责,行己身之正,是谓从善如流。

孟子言“不可以他求者也”“先之也”“是在世子”,与“固所自尽”一脉相承,一意到底,进而至文公深悟“是诚在我”,遂断然实行“自尽”之道,父兄百官、远近见闻无不悦服。由此见人心之所同,当自我发之;彼之心悦诚服,亦不期而然。是为自尽人性之善之明效大验。正所谓“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仁远乎哉,我欲仁则斯仁至矣”,是如此。


问题索引:

1,孟子言“夫道一而已”,“一”者为何?

孟子与世子言,每道性善,而必称尧舜以实之,欲其知仁义不假外求,圣人可学而至,而不懈于用力也。确认、信任本身就是力量。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是因为发自内心地信此道,由此而确认无疑。所谓“道一而已矣”,将此光明本性扩充,则无处不现,无时不显。

孟子所说的“夫道一而已”中的“一”可以理解为道的本质、道的普遍性或者是道的实践方法,也可以理解为良知、心学与儒学的核心理念。这个“一”体现了孟子对于道德修养和人生境界的深刻理解,对于我们今天的生活和修行仍然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2,滕文公当年为太子时向孟子请教如何为父亲操办丧事,孟子作何建议?

孟子建议“固所自尽”,自尽其心,自尽其情,自尽其善。非但孝亲行丧如此,凡事皆如此理。 建议是“不以丧服从事”,即在服丧期间,不应因为丧服而影响正常的工作和生活。孟子认为,服丧是一种表达哀思的方式,但不应因此而忽视了其他的责任和义务。

孟子言“不可以他求者也”“先之也”“是在世子”,与“固所自尽”一脉相承,一意到底,进而至文公深悟“是诚在我”,遂断然实行“自尽”之道,父兄百官、远近见闻无不悦服。由此见人心之所同,当自我发之;彼之心悦诚服,亦不期而然。是为自尽人性之善之明效大验。正所谓“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仁远乎哉,我欲仁则斯仁至矣”,是如此。


5.3 滕文公问为国。孟子曰:“民事不可缓也。《诗》云①:'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②。'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③无恒心,放辟邪侈④,无不为已。及陷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⑤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贤君必恭俭礼下,取⑥于民有制。阳虎曰:'为富不仁矣,为仁不富矣。”夏后氏五十而贡⑦,殷人七十而助⑧,周人百亩而彻⑨,其实皆什一⑩也。彻者,彻⑪也;助者,藉⑫也。龙子⑬曰:“治地莫善于助⑭,莫不善于贡。”贡者⑮,校数岁之中以为常。乐岁,粒米狼戾⑯,多取之而不为虐,则寡取之;凶年,粪其田而不足⑰,则必取盈⑱焉。为民父母,使民盻盻⑲然,将终岁勤动,不得以养其父母,又称贷而益之⑳,使老稚(21)转乎沟壑(22),恶在其为民父母也?'夫世禄,滕固行之矣。《诗》云(23):“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为有公田。由此观之,虽周亦助也。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庠者,养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有王者起,必来取法,是为王者师也。《诗》云(24):“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文王之谓也。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国。”

使毕战(25)问井地(26)。孟子曰:“子之君将行仁政,选择而使子,子必勉之!夫仁政,必自经界(27)始。经界不正,井地不钧(28),谷禄(29)不平。是故暴君污吏必慢其经界。经界既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夫滕,壤地褊小,将为(30)君子焉,将为野人(31)焉。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请野九一而助(32),国中什一使自赋(33)。卿以下必有圭田(34),圭田五十亩,余夫(35)二十五亩。死徙(36)无出乡,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方里而井(37),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公事毕,然后敢治私事,所以别野人也。此其大略也。若夫润泽之,则在君与子矣。”

注释

①《诗》云:下文诗出自《诗经·豳风·七月》。

②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尔,而。治屋之急如此,以待来春将复始播百谷,而不暇为此。于茅,割取茅草。宵,夜晚。索绹,搓制绳索。亟,急。乘,升。

③苟:如果。

④放辟邪侈:胡作非为。

⑤罔民:逼民众陷入罗网。罔,同“网”。

⑥取:收取赋税。

⑦夏后氏五十而贡:夏代五十而贡,每户耕种五十亩地,将其中五亩地的收成作为赋税上交。贡,税法名称。

⑧殷人七十而助:商代七十而助,每户耕种七十亩地,将其中七亩地的收成作为赋税上交。助,税法名称。

⑨周人百亩而彻:周代百亩而彻,每户耕种一百亩地,将其中十亩地的收成作为赋税上交。彻,税法名称。

⑩什一:提取总收成的十分之一作为赋税。什,十。

⑪彻:通。指周代“百亩而彻”的税赋制度普遍地实行。

⑫藉:借。犹人相借力助之。

⑬龙子:古贤人。

⑭治地莫善于助,莫不善于贡:田税,最好是助法,最不好是贡法。

⑮贡者,校数岁之中以为常:贡的赋税方法是比较若干年的收成得一个定数。

⑯ 狼戾:狼藉,多。

⑰ 粪其田而不足:收成还不够肥田的用度。

⑱盈:满。

⑲盻盻:勤苦不休息的样子。

⑳称贷而益之:借债来交足税纳。益,补足。

21稚:幼子。

22转乎沟壑:抛尸露骨于山沟之中。

23《诗》云:下文诗出自《诗经·小雅·大田》。

24《诗》云:下文诗出自《诗经·大雅·文王》。

25毕战:滕臣。

26 井地:井田制。

27 经界:同义复词,经亦界。

28钧:同“均”。

29谷禄:同义复词,谷亦禄。

30将为:也有。

31野人:平民。

32野九一而助:郊野用九分抽一的助法。

33国中什一使自赋:城市用十分抽一的贡法。

34圭田:供祭祀用的土地。

35余夫:多余的劳力。

36徙:搬迁。

37方里而井:方里,方圆一里。井,一个井田单位。


上章谈丧礼,本章言经界之正,二者均是为国理政之大者。

谈为国,首在立足人心、人性、人情,正如孟子所言“民事不可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对于人心、人性有客观、理性、真实的认知,是一切社会治理的基石。孔子言“君子莅民,不可以不知民之性而达诸民之情”(《孔子家语·入官》),庄子讲“彼至正者,不失其性命之情”(《庄子·骈拇》),认知百姓情性之正,正如名医把脉,先号准了脉,再议开方事宜。

先将夏、商、周的税赋制度都来理一理,大同小异。制订新制度要取益于先人,更要考虑实际情况,突出核心:使百姓足以养其父母。管理者要未雨绸缪,考虑到丰年和灾荒年成的不同。怕的是不考虑客观情况,面对不同情况,以一视之,结果“终岁勤动,不得以养其父母,又称贷而益之,使老稚转乎沟壑”。百姓之所以充满了恨意,因为一年到头地忙,还不能赡养父母,又要通过借贷补足税收,使老人幼子抛尸露骨于山沟之中。这样的管理者实在谈不上是民之父母。

在足以赡养父母的基础上,以“教之”为重中之重,因为有养无教则与禽兽无别。“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所以明人伦也。”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伦也。庠序学校,皆以明此而已。

大纲已备,从哪里切入来落地呢?孟子言:“夫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不正,井地不均,谷禄不平。是故暴君污吏必慢其经界。经界既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实行仁政,一定要从划分整理田界开始。田界划分不公正,则井田大小不均,作为俸禄的田租收人就也不合理,所以暴虐的君王和贪官污吏必定不重视田间界限的公正划分。田界公正了,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由公正而和谐。丧葬迁居都不离本乡本土,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

至此,孟子向滕文公谈治国之政,可谓道德法制,粲然具备。上不失公家之赋役,退以其私,正经界,分宅里,立敛法,广储蓄,兴学校,成礼俗,救灾恤患,厚本抑末。如果贫富不均,教养无法,虽欲言治,也只是假设而已。


最后一言甚为重要:“此其大略也。若夫润泽之,则在君与子矣。”唯有因时制宜,合于人情,宜于土俗,进而不失先王之意,方有实际成效。


问题索引:

3,孟子如何向滕文公讲述为国之要?

谈为国,首在立足人心、人性、人情,正如孟子所言“民事不可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对于人心、人性有客观、理性、真实的认知,是一切社会治理的基石。

制订新制度要取益于先人,更要考虑实际情况,突出核心:使百姓足以养其父母。管理者要未雨绸缪,考虑到丰年和灾荒年成的不同。怕的是不考虑客观情况,面对不同情况,以一视之,结果“终岁勤动,不得以养其父母,又称贷而益之,使老稚转乎沟壑”。百姓之所以充满了恨意,因为一年到头地忙,还不能赡养父母,又要通过借贷补足税收,使老人幼子抛尸露骨于山沟之中。这样的管理者实在谈不上是民之父母。

在足以赡养父母的基础上,以“教之”为重中之重,因为有养无教则与禽兽无别。“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所以明人伦也。”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伦也。庠序学校,皆以明此而已。


4,要落实井田制度,从哪里开始呢?

实行仁政,一定要从划分整理田界开始。田界划分不公正,则井田大小不均,作为俸禄的田租收人就也不合理,所以暴虐的君王和贪官污吏必定不重视田间界限的公正划分。田界公正了,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由公正而和谐。丧葬迁居都不离本乡本土,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

5.4 古有为神农之言者许行①,自楚之滕,踵门②而告文公曰:“远方之人闻君行仁政,愿受一廛③而为氓④。”文公与之处,其徒数十人,皆衣褐,捆屦、织席以为食⑤。

陈良⑥之徒陈相与其弟辛,负耒耜⑦而自宋之滕,曰:“闻君行圣人之政,是亦圣人也,愿为圣人氓。”陈相见许行而大悦,尽弃其学而学焉。

陈相见孟子,道许行之言曰:“滕君,则诚贤君也;虽然,未闻道也。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⑧。今也滕有仓廪府库,则是厉民⑨而以自养也,恶得贤?”

孟子曰:“许子必种粟而后食乎?”

曰:“然。”

“许子必织布而后衣乎?”

曰:“否。许子衣褐。”

“许子冠乎?”

曰:“冠。”

曰:“奚冠?”

曰:“冠素⑩。”

曰:“自织之与?”

曰:“否。以粟易之。”

曰:“许子奚为不自织?”

曰:“害⑪于耕。”

曰:“许子以釜⑫甑⑬爨⑭,以铁⑮耕乎?”

曰:“然。”

“自为之与?”

曰:“否。以粟易之。”

“以粟易械⑯器⑰者,不为厉陶冶⑱;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岂为厉农夫哉?且许子何不为陶冶,舍皆取诸其宫中⑲而用之?何为纷纷然与百工交易?何许子之不惮烦?”

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为也。”

“然则治天下独可耕且为与?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为备。如必自为而后用之,是率天下而路⑳也。故曰: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21),治人者食于人(22),天下之通义(23)也。

“当尧之时,天下犹未平,洪水横流,泛滥于天下。草木畅茂,禽兽繁殖,五谷不登(24),禽兽逼人,兽蹄鸟迹之道,交于中国。尧独忧之,举舜而敷治(25)焉。舜使益(26)掌火,益烈山泽而焚之(27),禽兽逃匿。禹疏九河(28),瀹济(29)漯,而注诸海;决汝、汉、淮、泗(30)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后中国可得而食也。当是时也,禹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虽欲耕,得乎?

“后稷”(31)教民稼穑(32),树艺五谷(33),五谷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34)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35),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勋(36)曰:“劳之来之”(37),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德之。”圣之忧民如此,而暇耕乎?

“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皋陶(38)为己忧。夫以百亩之不易(39)为己忧者,农夫也。分人以财谓之惠,教人以善谓之忠,为天下得人者谓之仁。是故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孔子曰:大哉尧之为君!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40)!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与焉(41)!'尧、舜之治天下,岂无所用其心哉?亦不用于耕耳。

“吾闻用夏变夷者(42),未闻变于夷者(43)也。陈良,楚产也(44)。悦周公、仲尼之道,北学于中国。北方之学者,未能或之先也。彼所谓豪杰(45)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数十年,师死而遂倍(46)之。昔者孔子没,三年之外(47),门人治任(48)将归,入揖(49)于子贡,相向(50)而哭,皆失声,然后归。子贡反,筑室于场(51),独居三年,然后归。他日,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52)事之,强(53)曾子。曾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皜皜(54)乎不可尚已。”今也南蛮(55)鴃(56)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师而学之,亦异于曾子矣。吾闻出于幽谷迁于乔木者,未闻下乔木而入于幽谷者。《鲁颂》曰(57):戎狄是膺(58),荆舒是惩。'周公方且膺之,子是之学,亦为不善变(59)矣。

“从许子之道,则市贾不贰(60),国中无伪。虽使五尺之童适市,莫之或欺(61)。布帛长短同,则贾相若;麻缕丝絮轻重同,则贾相若;五谷多寡同,则贾相若;屦大小同,则贾相若。”

曰:“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或相倍蓰,或相什百,或相千万(62)。子比而同之()63,是乱天下也。巨屦小屦同贾,人岂为之哉?从许子之道,相率而为伪者也,恶能治国家?

注释

①有为神农之言者许行:有研究、传播神农氏学说的叫许行的人。为,研究、传播。神农,神农氏,教人们耕作。许行,古人名。

②踵门:亲自上门。

③一廛:一个居住的地方。

④氓:自他归往之民谓之氓,即移民。

⑤衣褐,捆屦、织席以为食:穿着粗布做的衣服,靠捆扎草鞋编织席子谋生。衣褐,穿着粗布做的衣服。

⑥陈良:楚之儒者。

⑦耒耜:翻土的农具。

⑧饔飧而治:当自耕自炊而食,兼理民事。饔飧,熟食。朝曰饔,夕曰飧。

⑨厉民:苛刻百姓。

⑩素:生帛,即未经漂煮的丝织物。

⑪害:妨碍。

⑫釜:煮物之器,金属为之。

⑬甑:蒸物之器,古用陶。

⑭爨:炊,烧火做饭。

⑮铁:铁制的农具。

⑯械:农具。

⑰器:釜甑。

⑱ 厉陶冶:损害瓦匠、铁匠。陶,瓦匠。冶,铁匠。

⑲舍皆取诸其宫中:舍,制作陶冶之处。宫中,这里指许子的家中。古者贵贱皆称宫,秦汉以来唯王者所居称宫。

⑳路:奔走道路,无时休息。

21 食人:出赋税以给公上。

22 食于人:其所食取诸人。

23天下之通义:其义可通行于天下。

24登:成熟。

25敷治:治理。

26益:人名,尧的臣。

27 烈山泽而焚之:用烈火将山野沼泽的草木焚烧。

28疏九河:疏,疏通。九河,为疏浚黄河而开凿的支流。

29 瀹济、漯:瀹,疏浚。济、漯,河流名。

30汝、汉、淮、泗:皆河流名。

31 后稷:官名。尧任命姬弃担任,相传为周始祖。

32稼穑:稼,种植。穑,收获庄稼。

33树艺五谷:树艺,种植。五谷,稻、黍、稷、麦、菽。

34逸居:安舒的居处。

35契为司徒:契,相传为殷代祖先。司徒,官员。

36 放勋:尧帝之名。

37 劳之来之:劳者劳之,来者来之。

38 皋陶:舜臣。

39易:治,耕种好。

40 荡荡乎民无能名焉:荡荡,广大之貌。名,用言语来称道。

41 巍巍乎有天下而不与焉:巍巍,高大之貌。不与,其不以位

为乐。

42用夏变夷:夏,诸夏礼义之教。变夷,变化蛮夷之人。

43 变于夷者:反见变化于蛮夷之人。

44陈良,楚产也:陈良,生于楚国。

45 豪杰:才德出众之称,言其能自拔于流俗。

46倍:同“背”。

47 三年之外:三年,古者为师服丧三年,若丧父。外,以后。

48治任:准备担子,即行装。

49 入揖:作揖告别。

50相向:相对。

51场:墓前供祭祀用的场地。

52所事孔子:侍奉孔子之礼。

53强:勉强。

54 皜皜:洁白的样子。

55南蛮:对楚地的贬称。

56 鴃:鸟名,是恶声之鸟。

57《鲁颂》曰:下文诗出自《诗经·鲁颂·宓宫》

58戎狄是膺,荆舒是惩:戎,古人认为中原西面的民族为戎。狄,古人认为中原北面的民族为狄。膺,打击。荆,楚国。舒,国名,近楚地。惩,击。

59不善变:不善以夏变夷。

60 市贾不贰:物价一致。贾,同“价”。

61 莫之或欺:没有人欺骗他。莫,没。或,有人。

62或相倍蓰,或相什百,或相千万:或相,有的相差。倍,一倍。蓰,五倍。什、百、千、万,皆倍数。

63比而同之:不分精粗优劣,完全使它们一致。


上章,孟子向滕文公谈治国之政,可谓道德法制,粲然具备。

然而,在落地的过程中,还是有人不停地混淆是非。真小人很可怕,伪圣人更危险。《中庸》言“明辨”,读本章更见“辨”之可贵在于“明”,若“明”,则无辨无不辨。反之,非“明”,又很能“辨”,则会如平地起尘埃,祸国殃民。本章的主角“许行”“陈相”皆属后者。

先叙二人前后至滕国。许行先以“有为神农之言者”七字冠其首,以定其学术之诬,继以“文公与之处”“其徒数十人”,见其徒党之盛。陈相口中“闻君行圣人之政”,三句内有三个圣人,见陈相本是求道之人,只因他不能“明”,接下来“见许行而大悦”“尽弃其学而学焉”二句,转得快极,背弃光明,走向小道。许行之说是不是小道呢?一言便破。比如,他认为滕君未闻道,真正的贤者应该和百姓“并耕而食,饔飧而治”,也就是讲同吃同耕。当下,滕国有仓廪府库,是“厉民而以自养也,恶得贤”?即便是到此,明者理应自明。古往今来,君臣上下分工协作,各就其位,各司其职,方有万物欣欣向荣。然后,因为不明,见许行之怪诞,易以惑人;陈相之无知,轻于背本。

面对不明,要来辩一辩。接下来,孟子、陈相一问一答,愈逼愈紧,直至“害于耕”。耕,固然重要,但并非天下人都要耕,更非非耕之人则“害于耕”。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有非耕之人、非耕之事,方可守护、促进耕之人、耕之事顺利行之,正道行之。孟子既问又驳,使得陈相自答自驳。陈相言“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为也”。各色工匠的事,本来就不能边耕作边做得了的,那么治天下呢?孟子顺着陈相的话“然则治天下独可耕且为与”,将“大人与小人”“劳心与劳力”“治人与治于人”“食人与食于人”的不同一一陈述。孟子善辩,重在他“明”。君子无小人则饥,小人无君子则乱,以此相易,正犹农夫、瓦匠、铁匠以粟与械器相易,乃所以相济,而非所以相病。治天下者,岂必耕而为哉?


也正是因为孟子“明”,所以他更加善辩。他列举群圣之功,讲其何以不耕,驳陈相“厉民自养”之说。非有群圣忧民之功,洪水、禽兽之祸何由除?稼穑之教何由布?人伦之教何由明?纵然人们欲安于修神农之教,亦不可得也。

圣人之忧民,非事事而忧之,急先务而已。忧民之大在于为天下得人,恩惠广大,教化无穷。忧民之大在于人之所以为人:“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勋曰:“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德之。'”人之有道,本是固有之性,然若无教,则放逸怠惰而失之。故圣人设官而教以人伦,亦因其固有者而道之。

明辨圣贤大道,接下来就要传承、传续之,进而以诸夏礼义之教,变化蛮夷之人。此为正大光明,此行以孔子为代表。孟子言“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已”,孔子道德光辉洁白,非有若所能比。人之为学,当是就有道而正焉。正其不正,以归于正。反之,背正归邪,弃明投暗,哀哉!如孟子所言:“吾闻出于幽谷迁于乔木者,未闻下乔木而入于幽谷者。”深责陈相违背师道,与首段“尽弃其学”相应。

至此,前文已经尽情尽理,无辩可辩,当归于正途不复返矣。然陈相仍不肯服善,又以“市贾不贰,国中无伪”再起争辩,足以见得邪说惑世之深。前段责其背师,尚有引而进之之意,至此见迷溺已深,无可救药,故略破其说便止,不复费词。即便略破其说,也是一语中的,“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万物之理在于相济,而非相同。

综观本章,正如赵岐所言:“神农务本,教于凡民;许行蔽道,同之君臣;陈相倍师,降于幽谷。孟子博陈尧舜上下之叙,以匡正之。”


问题索引:

5,圣人、大人为何不用耕田?

古往今来,君臣上下分工协作,各就其位,各司其职,方有万物欣欣向荣。

君子无小人则饥,小人无君子则乱,以此相易,正犹农夫、瓦匠、铁匠以粟与械器相易,乃所以相济,而非所以相病。治天下者,岂必耕而为哉?


6,市场上物价一致,人们就不用担心被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

“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或相倍蓰,或相什百,或相千万。子比而同之,是乱天下也。巨屦小屦同贾,人岂为之哉?从许子之道,相率而为伪者也,恶能治国家?

市场上物价一致这种想法看似公平,但其实是有问题的。他指出了“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意思是物品存在差异,这是事物的自然状态。有的物品价值相差一倍、五倍,甚至更多,如果强行把它们规定为同样的价格,这违背了事物的本质规律。

就像大鞋和小鞋如果卖同样的价钱,那谁能愿意做这种生意呢?如果按照这种错误的思路去治理国家,大家都会为了应付而做出虚假的行为,国家怎么能治理得好呢?

这告诉我们,万物之理在于相济,而非相同。不能违背事物的真实情况和内在规律去做简单粗暴的规定和处理,要尊重差异和多样性,遵循自然的法则,才能实现真正的有序和发展。


正如赵岐所言:“神农务本,教于凡民;许行蔽道,同之君臣;陈相倍师,降于幽谷。孟子博陈尧舜上下之叙,以匡正之。”

5.5 墨者夷之①因徐辟②而求见孟子。孟子曰:“吾固愿见,今吾尚病,病愈,我且往见,夷子不来!”

他日,又求见孟子。孟子曰:“吾今则可以见矣。不直,则道不见③;我且直之。吾闻夷子墨者,墨之治丧也,以薄为其道④也。夷子思以易⑤天下,岂以为非是而不贵也⑥?然而夷子葬其亲厚,则是以所贱⑦事亲⑧也。”

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⑨”此言何谓也?之则以为爱无差等,施由亲始。”

徐子以告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为人之亲其兄之子为若亲其邻之赤子乎?彼有取尔⑩也。赤子匍匐将入井,非赤子之罪也。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⑪,而夷子二本⑫故也。盖上世⑬尝有不葬其亲者。其亲死,则举而委⑭之于壑⑮。他日过之,狐狸食之,蝇蚋姑嘬⑯之。其颡有泚⑰,睨⑱而不视。夫泚也,非为人泚,中心达于面目⑲。盖归反虆梩⑳而掩之。掩之诚是也,则孝子仁人之掩其亲,亦必有道矣。”

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怃然为间(21)曰:“命之矣(22)。”

注释

①墨者夷之:信奉墨家学说的叫夷之的人。

②徐辟:孟子的学生。

③见:同“现”。

④ 以薄为其道:《庄子》曰:“墨子生不歌,死无服,桐棺三寸而无椁。”

⑤易天下:移易天下之风俗。

⑥岂以为非是而不贵也:难道会认为薄葬的主张不对而不尊崇吗?

⑦贱:鄙视。

⑧事亲:侍奉父母双亲。

⑨若保赤子:出自《尚书·康诰》。

⑩ 彼有取尔:关于《康诰》之言,有所取义。《康诰》本谓小民无知而犯法,如赤子无罪而入井。保民者当明政教以导之,使不入于罪,如保赤子不入于井。

⑪一本:有一个根本。

⑫二本:有两个根本。

⑬上世:古代。

⑭委:抛弃。

⑮壑:沟。

⑯ 蝇蚋姑嘬之:蚊蝇在叮咬。蚋,蝇类。姑嘬,叮咬。

⑰ 其颡有泚:颡,额头。泚,汗。

⑱睨:斜视。

⑲非为人泚,中心达于面目:汗不是因为别人的指责而生,是他内心的惭愧表现在脸上。

⑳虆梩:取土的工具。

21 怃然为间:怃然,茫然自失之貌。为间,有顷之间。

22命之矣:受教了。命,教。

夷子之所以学于墨氏而不从其教,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墨翟之道违背了人天然的情性。比如,人们在对待父母时,愿意自尽其情,自尽其心,自有其道,并非以薄丧为贵;再如,人们爱自己的父母和爱别人的父母不一样,对待自己的侄子和对待邻居家的孩子不一样,爱有差等,是为人心、人性。

儒家的可贵在于相信每个人的真实本性,即:“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孟子·告之上》)此真实本性就是“一本”,在此基础上,方有上推旁推。墨氏推崇“爱无差等”,忽视了人们对待亲人与他人天然有着差等,二者之间的天然距离只能尽力缩短,但不能无视。伦理不是空洞的知识,它源于真实的人性,因此而厚实有力。


问题索引:

7,孟子认为爱有差等,墨者夷之认为爱无差等,孰是孰非?

孟子认为,仁爱是有差等的。他认为,人对亲人、朋友和陌生人的关爱程度应该是不同的。孟子说:“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这句话表明,爱是有亲疏之别的,首先要爱自己的亲人,然后才能扩展到其他人。


孟子进一步提出:“仁者爱人,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这句话意味着,仁爱的人会受到他人的爱戴,尊敬他人的人也会受到他人的尊敬。这种爱是有差等的,是基于血缘亲情和礼的规范。


墨子主张兼爱,即无差等的爱。他认为,每个人都应该平等地爱所有的人,无论亲疏、贵贱。墨子说:“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这句话表明,墨子主张将他人的国家和家庭视为自己的国家和家庭,将他人的身体视为自己的身体,以实现普遍的兼爱。


儒家的可贵在于相信每个人的真实本性,即:“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孟子·告之上》)此真实本性就是“一本”,在此基础上,方有上推旁推。墨氏推崇“爱无差等”,忽视了人们对待亲人与他人天然有着差等,二者之间的天然距离只能尽力缩短,但不能无视。伦理不是空洞的知识,它源于真实的人性,因此而厚实有力。

在仁爱问题上,阳明心学继承了孟子的思想,同样强调仁爱应该有差等。他认为,仁爱应该从自己做起,从亲人做起,逐渐扩展到其他人。他说:“孝悌为仁之本,却是仁理从里面发生出来。”这句话表明,孝悌是行仁爱的根本,而仁爱是从孝悌中逐渐培养出来的。

在今天的社会,我们可以在尊重个体差异的基础上,提倡普遍的人文关怀,实现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共处。

内容摘选自孟子研究院-浩然正气(孟子)讲读        

       净心斋笔录

二0二五年五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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