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上的书越摞越高,心里却越来越空。那些包着塑封的新书,像一个个沉默的证人,见证着我日益膨胀的“知识焦虑”。直到遇见培培,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用虚假的勤奋欺骗自己。
培培说:“你划的那些金句,就像沙滩上的字,潮水一来就没了。”我低头翻看自己那本划满黄线的《百年孤独》,每一页都闪烁着荧光笔的痕迹,可要我复述故事情节,却支支吾吾说不完整。这才惊觉,我的阅读方式,不过是将书本当成了涂色本。
“认知负荷理论告诉我们,”培培在纸上画了一辆红色小货车,“你的短时记忆就像这辆车,一次只能装下五箱货。”她画了五个小箱子,当第六个箱子出现时,第一个箱子就被擦掉了。“这就是为什么你读得越多,忘得越快——新知识不断挤掉旧知识。”
我恍然大悟。那些年追求的“速读”,不过是让货车开得更快,货物掉得更多。培培教我放慢速度,每读完一章就停下来,用自己的话复述内容。第一次尝试时,我惊恐地发现,自己连最基本的情节都说不清楚——原来过去所谓的“读过”,不过是眼睛扫过纸面而已。
“读书不是往仓库里乱堆货,”培培说,“要学会给知识找到合适的货架。”她让我在读《人类简史》前,先搭建一个人类文明发展的时间轴;读《乡土中国》时,联系自己童年的乡村记忆。慢慢地,新知识不再像散落的珠子,而成了可以随时取用的思维工具。
最让我震撼的是培培所说的“元认知”。她让我在读书时跳出书本,像旁观者那样审视自己的理解过程。“现在你卡在哪里?”“这个术语为什么难懂?”“作者到底想表达什么?”这些问题像探照灯,照出了我思维中的盲区。原来过去读书时,我缺少的正是这种“认知监控”的能力。
我开始实践培培的方法。读《红楼梦》不再急着追情节,而是停下来思考曹雪芹的叙事艺术;读科普书时,会主动查阅相关背景知识。变化是缓慢的,但真实可感。有一天,朋友谈起《枪炮、病菌与钢铁》,我不再只是点头附和,而是能提出自己的见解——那些知识真的在我脑海里生根发芽了。
培培最常说:“读书不是为了囤积,而是为了改变。”现在我的书架不再追求数量,那些真正读过的书,书脊都微微发皱,页边写满批注。它们不再是装饰品,而成了思维的磨刀石。
最近重读《瓦尔登湖》,发现梭罗早就说过:“真正的阅读,是要读得真实...读得勇敢。”原来培培教我的,不过是如何真实地、勇敢地阅读。这大概就是读书的终极奥秘——不是用眼睛扫过文字,而是用头脑重构思想。
如今每当我翻开一本书,耳边就会响起培培的声音:“别急着翻页,先问问自己——这辆车要开往哪里?这些知识要放在哪个货架?”这些问题看似简单,却让我从知识的搬运工,变成了思想的建筑师。
(文︱木易水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