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198： 汉纪（三十二）
邓禹包围安邑，几个月没有攻克。刘玄的大将军樊参率领几万人渡过大阳，想要进攻邓禹。邓禹到解南迎击，把其斩杀。王匡、成丹、刘均的军兵会合后有十多万人，又一起进攻邓禹，邓禹出战失利。第二天癸亥日，王匡等人因为这天是六甲穷日，所以没有出兵，邓禹借机得以整顿军兵。
甲子日，王匡出动全部军兵进攻邓禹。邓禹命令军中不得妄动，等敌军来到营寨前时，这才传令众将，击鼓一起出击，大败敌军。王匡等人全都退走，邓禹追击斩杀刘均和河东太守杨宝，随后平定河东，王匡等人逃回长安。
张昂和众将商议说：“赤眉军旦夕就要到达，我们不久就会被灭掉，不如掳掠长安，向东返回南阳。如果这样还不行，我们大不了再进入湖池中，去做盗贼罢了！”于是他们一起进入，劝说刘玄，刘玄大怒不答应，此后没有人再敢提议。
刘玄派王匡、陈牧、成丹、赵萌屯驻在新丰，派李松驻扎在掫（音zōu，邹）地，以抵御赤眉军。张昂、廖湛、胡殷、申屠建等人和隗嚣合谋，想要趁立秋这天祭祀时，一起劫持刘玄，然后实现原来的计划。刘玄知道了一切，就推托身体有病不出宫，征召张昂等人入宫。张昂等人入宫后，刘玄想要把他们全部诛杀，只有隗嚣称病没有进入。
这时，隗嚣召集自己的宾客王遵、周宗等人率领军兵自守。刘玄心中狐疑不定，张昂和廖湛、胡殷怀疑其中有变故，马上冲出宫去，只留下申屠建一人，刘玄把申屠建杀掉。张昂和廖湛、胡殷等人率军洗劫长安东西市，进入宫中和刘玄的军兵大战，刘玄兵败。隗嚣也冲出包围，逃回天水。第二天早晨，刘玄向东逃奔到新丰县去找赵萌。
刘玄又怀疑王匡、陈牧、成丹和张昂等人一起合谋，于是征召他们一起进入。陈牧、成丹先到，刘玄命人把他俩杀掉。王匡听说后非常害怕，率军进入长安，和张昂等人会合。
赤眉军到达华阴县，军中有名齐地的巫师，经常打鼓跳舞祭祀城阳景王。巫师有次发狂说：“景王大怒说道：‘你们应当成为朝廷，为什么去做盗贼呢？’”有些笑话巫师的人马上生病，军中一时惊动。
这时，方望的弟弟方阳等人劝说樊崇：“现在将军已经拥有了百万之众，如果向西进攻长安，却没有什么称号，名义上还是群贼，这样不能长久。不如拥立刘氏宗室，挟大义诛伐。以此来号令天下，有谁还敢不服呢？”
樊崇等人认为方阳说得很有道理，而巫师说得也越来越严重。部队前进到达郑县，樊崇等人互相商量说：“现在已经迫近长安，鬼神都这样说，应当寻找到刘氏后一起尊奉拥立。”
当初，赤眉军经过式县，掳掠了原式侯刘萌的儿子刘恭、刘茂和刘盆子，三人都留在军中。刘恭年少时学习《尚书》，跟随樊崇等人在洛阳归降刘玄，马上被封为式侯。刘茂和刘盆子则都留在军中，隶属于右校卒史刘侠卿管辖，主要工作是放牛。
在樊崇等人想要拥立刘氏为皇帝后，就寻找军中景王的后人，共找到七十多人，只有刘茂、刘盆子和前西安侯刘孝是最近的亲属。樊崇等人商议说：“听说古代天子带兵都称为上将军。”于是就制作成一个书札，上面写上“上将军”放在筒中，又把两个空书札放置在筒中。
赤眉军在郑县以北设置坛场，先祭祀城阳景王。各三老、从事都在台阶下集会，让刘盆子等三人居中站立，按照年龄大小依次抽取书札。刘盆子年龄最小，最后拿到了那个写着“上将军”的书札，众将都称臣跪拜。
刘盆子这时才十五岁，他披散着头发，光着双脚，穿着破烂衣服，吓得浑身冒汗，看到众将跪拜，以为要杀自己，害怕得想要大哭。
刘茂对他说：“你要藏好木符。”刘盆子马上用牙咬断木札后扔掉。赤眉军共推徐宣为丞相、樊崇为御史大夫、逄安为左大司马、谢禄为右大司马，其余的全部封为列卿、将军。
刘盆子虽然被拥立，仍然早晚都来跪拜刘侠卿，有时还想出去和放牛的伙伴们游戏玩耍。刘侠卿大怒制止，樊崇等人也不再去探望他。
秋七月辛未日，刘秀派使者持节封邓禹为大司徒，加封为酂侯，食邑一万户；邓禹这年二十四岁。又商议确定大司空，刘秀因为《赤伏符》中说：“王梁主卫作玄武”，丁丑日任命野王县县令王梁为大司空。又想依据谶文，任命平狄将军孙咸代理大司马，部众都很不高兴。壬午日，刘秀封吴汉为大司马。
初，刘玄封琅琊人伏湛为平原太守。这时汉军仓促起兵，天下人受到惊扰，只有伏湛非常平静，抚慰百姓。他的门下督谋划想要让伏湛起兵，伏湛马上收捕斩杀，于是官吏百姓全都相信他，整个平原郡全境得以保全。
刘秀征召封伏湛封为尚书，让他审定旧的典章制度。又因为邓禹西征，刘秀认为伏湛的才干可担任宰相，封他为司直，代理大司徒事务。每当刘秀出兵征伐，经常留下伏湛镇守。
邓禹从汾阴渡河进入夏阳，刘玄的左辅都尉公乘歙率领部众十万人，和左冯翊的军兵一起到衙县抵御邓禹。邓禹再次把其击败，迫使其退走。
宗室刘茂率兵聚集在京县、密县之间，自称为厌新将军，进攻颍川、汝南，部众有十多万人。刘秀派骠骑大将军景丹、建威大将军耿弇、强弩将军陈俊进攻。陈茂前来归降，刘秀封他为中山王。
己亥日，刘秀到达怀县，派遣耿弇、陈俊驻军五社津，以防备荥阳以东；派吴汉率领建义大将军朱祜等十一名将军，在洛阳包围住朱鲔。八月，刘秀到达河阳。
李松从槀城率军返回，跟随刘玄、赵萌一起在长安进攻王匡、张昂。双方接连作战一个多月，王匡等人战败退走，刘玄转到长信宫中居住。赤眉军进至高陵，王匡等人归降迎接，一起合兵前进。刘玄负责守卫城池，派李松出城迎战，结果李松战败，战死了两千多人，赤眉军俘虏了李松。李松的弟弟李泛担任城门校尉，打开城门投降。
九月，赤眉军进入长安城。刘玄单人匹马从厨城门中逃出。式侯刘恭听说赤眉军拥立自己的弟弟刘盆子为帝，就把自己绑缚起来到诏狱中，听说刘玄战败，马上出狱，见到了定陶王刘祉。
刘祉为刘恭除掉刑具，一起到渭水岸边迎接刘玄。右辅都尉严本担心走失刘玄被赤眉军诛杀，立即带着刘玄来到高陵，名义上是夜间保卫，实际上是把刘玄包围起来。刘玄的将相全都投降了赤眉军，只有丞相曹竟不肯投降，手持宝剑格斗而死。
辛未日，刘秀下诏书封刘玄为淮阳王，官吏百姓有胆敢伤害刘玄的，其罪责等同于大逆不道，对护送刘玄到达官府的，全部封为列侯。
当初，宛城人卓茂生性宽厚恭敬仁爱，为人坦荡，乐守圣贤之道。他朴实不加修饰，行走在清浊之间，从年轻到满头白发，从来没有和别人争执，其乡亲和老朋友，虽然行事方式、能力和卓茂不同，但都十分喜爱他。
卓茂在汉哀帝和汉平帝年间担任密县县令，他视百姓如子，用善言来教导百姓，从不口出恶言，官吏百姓对他亲近喜爱，从而不忍心欺骗他。
有人曾经向卓茂报告，说县中的亭长收受了自己赠送的米和肉。卓茂问这人：“是亭长向你索要的呢，还是你有事求于亭长呢？或者是你感觉他平常对你有恩，而送给他礼物呢？”那人说道：“是我自愿送的。”
卓茂又问：“送给别人的东西别人接受，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呢？”那人回答说：“我私下里听说贤明的君主，要让百姓不畏惧官吏，官吏不随意向百姓索取东西。现在我是因为畏惧官吏，所以才送给他东西。亭长既然接受了，我就要来报告。”
卓茂说：“这说明你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啊！人之所以贵重于禽兽，是因为懂得仁爱，知道互相尊敬。你独自不想处好与百姓的关系，难道还能高飞远走，不活在人间吗？这名亭长平时就是一名善吏，年岁时节互相馈赠，这是正常礼节。”
那人说道：“既然这样，法律为什么还要禁止呢？”卓茂笑着说道：“法律规范的是大法，礼节理顺的是人情。现在我们用礼仪教导你，你肯定不会心生怨恨；如果用法律制裁你，你会怎样手足无措呢？一门之内，小错可以讨论，大错就要斩杀。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当初，卓茂刚到县里时，对政令有废有立，官吏和百姓都笑话他，邻城的人们听说后，都说他能力不足，河南郡甚至为他另外设置了一名代理县令，卓茂并不嫌弃这事，仍然照样处理政务。几年后，县中的教化大行，路不拾遗。卓茂升任京部丞，密县的老少全都流泪跟随相送。到王莽居位摄政后，卓茂因病免职返回郡中。这时，刘秀继位，先派人寻访卓茂，卓茂当时已经七十多岁了。甲申日，刘秀下诏书说：“卓茂名冠天下，应当受到天下人的重赏，特任命为太傅，封为褒德侯。”
臣司马光曰：孔子说：“能推举善行，却不能教导的，要进行劝勉。”所以帝舜举荐了皋陶，商汤举荐了伊尹，那些邪恶不仁的人远离，这是因为他们具备大德的缘故。刘秀在刚刚继位时，群雄竞逐，四海鼎沸，那些能够摧坚陷敌的将军，通晓权变谋略诡辩的士人，其才能重现于世。只有刘秀能选取忠厚之臣，表彰循良之吏，选拔人才于草莽之中，把这些人安排到群公之首，所以才能光复汉室，享受的福祚非常长久，大概是因为他知道最先要做的事情，并且还知道做事根本的缘故。
黄其军
作于2025年3月31日（古历乙巳年三月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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