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里打了个呵欠，起身给茶杯续了热水。喝了茶水的他不敌困意，伏身在旅馆柜台小憩。

一辆马车呼啸而来，只听见叮咣一声，马车破门而入，直冲柜台……马千里一个激凌，猛然睁开眼，咕哝了一句，见鬼了。他一个闪躲，避在屋角，马车将柜台撞得四分五裂，茶杯摔得粉碎，水流了一地。

马车上，坐着一个小伙子，浑身泥水，满脸疲惫，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马千里被眼前的景象搞懵，惊吓锁住他的喉咙，他发不出一丝声音。小伙子抢先发话，他语无伦次地说，马——马——我们的马——

马千里的眼睛瞪得更大、更圆了。什么马马马的？

小伙子不由分说，一把将马千里揪上马车，扬一下马鞭，抛一个响哨，掉转马车头，向门外冲去，留下昏黄灯光下一片狼藉的乡村旅馆。

马车一路狂奔，颠簸得马千里几欲呕吐，最终，马车停在了一个泥潭边。

月光蓝莹莹的，泥潭黑如死铁。毛头小伙跳下马车，说，我是一个放马人，我的马陷在泥潭里，马快要死了，希望你能帮帮忙。此时，马千里才恍然大悟，自己是被“抓丁”来的。

马千里问马在哪里。借着月光，顺着毛头小伙的手指方向，他看到泥潭里有一匹马：马的全身陷在泥中，只有马头露在泥巴外面。从面容看，这是一匹中年马，满脸疲惫，马眼睛泪光点点，闪烁着月亮的光。那泪光让马千里心里一震。

马千里问小伙子，你试过救马了吗？小伙子一拍大腿说，全试过了：我用皮鞭抽打马，我下泥潭抬马屁股，我还用青草诱惑马上岸，但都无济于事。马已经在泥潭中挣扎了几个小时，如果不能尽快获救，它可能会力气耗尽而死亡。

马千里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马挣扎几下，乌黑的泥浆没过马头，泥潭里面，马消失了，孤单的泥泡泡，慢慢炸裂，飘浮着零星水草的泥潭，平静如初。

死亡仿佛悄悄走近，一只大手扼住马千里的喉咙，他一时喘不上气来。

马千里踱着步，绕着泥潭走了一圈，他在思考。

马千里问小伙子，你不是赶马的吗？那你另外的马在哪里？小伙子说，马被我圈在那边的小树林里了。

马千里大声说，快把马赶来。小伙子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马千里说，上马，赶着所有的马绕着泥潭跑，开始。

小伙子飞身上马，挥动马鞭，鞭声响彻天际，仿佛连月亮都被惊吓得要掉下来。马群围绕着泥潭一圈又一圈地奔跑，速度之快，仿佛连天上的云也随之流动起来。

泥潭里的马闭上眼睛，似乎陷入了深深的疲惫与绝望，它好想闭眼睡去，仿佛睡过了此生，再无往日的牵绊和疲累。

马群如云般奔腾，奔腾，奔腾，卷起阵阵尘土与泥水。泥潭中的马睁开了眼，长长地打了一个响鼻，泥潭被扯得晃动了几下。

马摇了摇头，试探性地向上挪动了前腿，泥潭太深，泥纹丝不动。

马群继续奔腾着，马蹄声如同小铁锤敲击大地，发出密集而有力的嗒嗒声，又如同战鼓一般，不时地，群马嘶鸣，热切而动人，让人热血沸腾。

泥潭中的马泪流满面，忽然，它身体向后一挫，猛然向上一跃，用尽全身力气跳出了泥潭……

小伙子的皮鞭带风，他一扬鞭，哦嗬哦嗬地呼唤着马，绝尘而去……

马千里双膝跪地，泪流满面，激动得要狂奔起来……

不知何时，那匹被他从泥潭中救起的马，从马群中逃了出来，来到马千里的身边，马千里一跃而起，骑上马，走向新的远方……

（2025.7.29.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