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水漫过锁骨时，我腕间的螭纹玉镯发出裂帛之声。银发公子将星砂洒入潭中，砂粒触及水面竟凝成往生镜，映出我从未见过的画面——三百年前的昆仑墟雪夜，谢无咎跪在冰棺前，将心口龙鳞一片片嵌入少女冰冷的指间。
"饮下这盏茶，前尘自现。"茶盏递到唇边时，我嗅到熟悉的龙血香。茶汤入喉的刹那，寒潭化作星海，无数记忆碎片如陨石般坠落。我伸手去接，却被拽入暴烈的往事洪流。
第一段记忆是滚烫的。谢无咎的银发缠着止血的布条，在弑神阵核心为我挡下天罚雷火。他染血的手掌覆在我眼上，气音里带着笑："别看，夫人簪花的样子该是欢喜的..."
第二段记忆浸着药香。我扮作医女混入天兵大营，偷换他汤药时被擒。谢无咎的玄铁锁链故意松脱半寸，由着我将解毒草塞进他战甲夹层。夜巡天将脚步声逼近时，他在我掌心写下："傻姑娘，龙族不怕毒。"
第九百段记忆最是刺痛。往生殿红烛高烧，我攥着合欢帐流苏等至天明。殿外传来龙族悲鸣时，喜烛突然爆出并蒂莲花——原是谢无咎剜了半副龙脊替我承劫，血溅婚书晕开"白首"二字。
"想起来了吗？"银发公子的声音自星海深处传来。我转身望去，寒潭底部的青铜棺椁正在龟裂，棺中飘出的根本不是尸身，而是三百年来被弑神阵吞噬的万千情魄。
茶肆地砖突然浮现娲皇阵，谢无咎残留的龙角碎片自我袖中飞出，在阵眼处拼出缺失的命格星图。掌柜的银发无风自动，后颈浮现与我如出一辙的彼岸花印："夫人当年以魂饲阵，可曾料到这局棋要下九百年？"
星砂凝成的往生镜突然炸裂，我伸手抓住飞溅的碎片。每片都映着不同光景：谢无咎在轮回井口徘徊的背影、他偷藏我每世胎发的青铜匣、还有...还有星穹双生星辉下，他独自擦拭婚书的九万次黎明。
寒潭水沸腾如熔金，我忽然看清掌柜掌心陈旧的灼痕——那是三百年前我泣血破阵时，他徒手握住弑神剑锋的旧伤。龙血顺着潭水缠上我脚踝，在皮肤烙下与他一模一样的契纹。
"星轨重启需要代价。"他将最后半盏茶汤倒入潭中，水面浮现出我此生最初的记忆：昆仑墟龙血树下，粉雕玉琢的孩童踮脚为他簪花，发间赤色正是今世胎发的模样。
子夜更漏穿透星海时，茶肆屋檐的青铜铃齐齐炸响。我望着镜中与苏砚璃重叠的面容，忽觉额间灼烫——那里正缓缓浮现谢无咎用龙血绘就的婚契，与三百年前冰棺中的纹样分毫不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