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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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爸爸妈妈就教育我,不能玩火,玩火晚上睡觉会尿床。尽管父母三令五申,可我还是抵挡不住火的诱惑,似乎小孩子对跳跃燃烧的火焰总有种天然的兴趣和好奇,也就总是想方设法、偷着摸着玩火,玩火的方法五花八门,也没少因此捅了娄子、惹了麻烦。

回忆自己最早认识火焰,也许是从刚记事儿时姥姥家的煤油灯开始的。住在姥姥家的那几年,村子里还没有通电,蜡烛很贵,很少有人听说过,一到晚上,煤油灯就成了最重要的照明光源。老式的煤油灯底座是半透明的蓝色玻璃做的,很像中学实验室里的酒精灯,中间一根烧得黑乎乎的棉灯芯,用一个葫芦形的透明玻璃罩罩起来,侧面还有一枚小小的旋钮,可以调节灯芯的高低,凑近了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煤油味儿。姥姥总是等到天都黑严了,才摸出火柴,“嗤”地一声划着了火,把煤油灯芯点亮,再小心地罩上玻璃罩。姥姥和姥爷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老人,对煤油格外爱惜,总是把灯芯扭到最低,灯光如豆,只能在屋里依稀照出人影。就是在这昏黄的灯光下,姥姥给我缝衣服、讲故事,姥爷给我削苹果、烤棉裤,也正是那些晦暗的夜色里,我注视着煤油灯里小小的火苗,看着它仿若活物儿一般地跳跃舞动,听着姥姥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鬼怪故事,眼皮渐渐地沉了。

这就是我小时候对于火的第一印象,由此我知道了,火可以用来照明。冬天,姥爷经常用火盆把我尿湿的棉裤烤干,于是我又发现,火还可以用来取暖。再后来,我发现火还可以用来烧水、用来做饭,对于火的兴趣也就更加盎然。姥姥家的厨房里是农村最常见的土灶、风箱,烧的是麦秸、玉米秸、玉米芯、枯枝废柴、树叶杂草,出于对火的向往,我便自告奋勇要帮姥姥烧火。才四岁多的男孩子,哪里懂什么烧火做饭,也就是学着大人的样子,用火柴点着一束麦秸,捅到灶膛里,然后就是一根接一根的玉米秸,不停地往里塞。厨房里湿气重,柴草受潮不易引燃,不一会儿火苗就变成了一股股浓烟,呛得我睁不开眼,拼命地咳嗽抹眼泪,姥姥赶紧把我拽到一边,顾不上骂我,先用烧火棍把灶膛里的柴草拨开架空,左手一前一后地拉起风箱,那灶火才又重新旺了起来。让我烧火还有个毛病,我玩心太重,总爱看着火苗在灶膛口烧着玩,火进不到灶膛里面,饭也就老是做不熟,再加上烧火毕竟有危险,姥姥后来就再也不允许我帮倒忙了。

在家里玩火限制太多,还老是挨骂,我就偷偷地和小伙伴们跑到野外去玩。当年空气质量特别好,除了雨雪天气,几乎天天都是蓝天白云,夏天太热,不适合玩火,春秋冬在我们看来都是玩火的完美季节。我家里管得严,火柴都是有数的,我一根也不敢偷拿,那会儿又没有打火机,手里没有金刚钻,就只好做个小跟班。河堤上的一堆干草,路边的几片枯叶,放学路上捡的废纸和塑料布,都可以成为篝火的原材料。我们曾经在河边用干草烤鱼,鱼皮都没烤干就吃进了嘴里;曾经在封冻的河面上引燃一堆玉米秸,差点烧出冰窟窿掉进河里;曾经从家里偷出来火腿肠和午餐肉,跑到菜园里捉了蚂蚱组团烧烤,烤糊了还吃得特别开心;曾经点燃了河岸的干草,差点引发一场重大火灾……这些事儿,全都是瞒着父母偷偷干的,如果当年被他们知道了,屁股非得被揍开花不可。技术含量再高一些的玩法,就是烧窑(详见拙作《饮食篇》)了,玩火、解馋两不误,一举两得。

手里没有火柴,我就老是琢磨有没有别的引火方式。小学上《自然》课,老师说原始人都是钻木取火,我就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回到家就找了一块干木头,拿了一根筷子尝试钻木取火,结果可想而知,手都快磨起泡了,别说火星儿了,连一丝儿青烟都没见着。乡间的碎石堆里有很多天然的火石,也就是燧石,半透明的黄褐色石头,用两块火石互相敲击,就会有火星迸出来,在夜色里尤其显眼,石头撞击的部位,闻一闻还有一种火药味儿。我们经常拣了这种石头玩儿,我也试过把火石敲出的火星儿溅到干草里,可惜也从来没能成功。正愁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时候,学校居然给我提供了一个合理拥有火柴的机会。我就读的乡镇初中,教室里的设备都比较陈旧,周边的电压也不稳,时常会停电,可我们晚上还要上晚自习,于是老师就要求我们自备蜡烛和火柴。记得当时最令我们兴奋的事儿,就是上着晚自习,突然灯全灭了,瞬间漆黑一片,紧接着就是同学们“噢~~~”地欢呼声,带班老师不得不用黑板擦猛敲讲桌,才勉强压制住大家激动的情绪。如果只是跳闸,不一会儿就来电了,同学们都失望至极,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唉~~~”;如果停电时间很长,老师就要求我们拿出各自备用的蜡烛,点着后在课桌左上角滴上一滴蜡烛油,趁热把蜡烛立稳,大家就在一片星星点点的烛光中安静地看书、复习、做题,那种温馨和安宁的场景,现在想来还非常怀念。

玩火给我带来的教训,最惨痛的一次,就是那一年的秋天。那年我到二姨家走亲戚,住在了二姨家,天天和表弟疯玩,玩火自然也是日常必选项。普通的玩法我俩都腻味了,就突发奇想要自己做火把,没有松枝,就用普通的干树枝,没有松油,就用废旧塑料袋代替。我们用旧塑料袋在树枝一端缠了一层又一层,鼓鼓囊囊的很像电视里人们手持的火把了。好了,那就点火吧!塑料袋见火就着,火势特别旺,翻卷着滚滚的黑烟,还不停地滴落一颗一颗的小火球,掉到那儿烧到哪儿。我和表弟不知道这种塑料油的厉害,只是觉得很好玩儿,就挑着那团塑料火球在二姨家屋后的空地上绕着圈儿跑,还故意将火油滴落在树叶和杂草上。猛然间,我觉得左右手背像被蜜蜂蜇了一口,然后就是一阵火辣辣的入骨的剧痛,我哎哟一声扔掉火把,定睛一看,竟然有一滴火油滴在了我的左手手背上,就在中指和无名指指缝往后一点,那滴火油虽然不再燃烧,但还在呲呲地冒着青烟,在我手背上结成了黑色的小圆斑,那种疼痛简直难以忍受,我感觉仿佛有一股火从我手背的皮肤向骨肉里灼烧,怎么甩手也甩不掉。看我疼得直掉眼泪,表弟也慌了神,连忙用沙土扑灭了火把,扶着我回了家,幸好我俩都懂得一些常识,第一时间用井水冲洗了手背,二姨正好在家,也吓了一跳,一边埋怨表弟胡来,一边心疼得叹气,拿出家里的万花油帮我敷在伤口上,再用棉布松松地包了一层。我这才感觉稍微好了一点,但手背上的疼痛还是不间断地袭来,之后的一个多星期,伤口总是渗出脓水,半个多月后才结成焦痂,彻底愈合的时间记不确切了,但从此以后,我的手背上就永远地留下了星星状的疤痕,从那时候起,我对火也逐渐敬而远之了。

李虎,2019年5月9日于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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