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姑娘总是一个人来吃火锅,坐固定的桌边,点上一桌不变的菜,然后数着锅里翻腾的泡沫,开始等待从没出现过的人。
通常在我给她加了两次水以后,锅底临近烧干,她会让我把一口没吃的东西打包。
但昨天晚上,我加了三次。
“我有预感,今晚他会来。”她有些紧张,说话时声音颤动,好像隔壁桌在空中发抖的拉面,“现在几点?你是不是要下班?”
我摇摇头,顺手把火调小了一点,让锅里的时间变漫长:“不着急。”
“谢谢。”
我从别的桌上完菜回来,姑娘对面的位置依然空空荡荡,但这并不妨碍她认真地补妆。如果那个人出现,一定能看到她倔强的脸。
她发觉我的存在,笑着露出细密的牙齿。
洁白如玉。
除了犬齿上,沾染了一片暗红色的辣椒。
我指指自己的牙齿,又指指她的。
姑娘拿出镜子来反复对照,这才红着脸,却又毫不避讳地用舌尖把碎末卷进去。
“实在是等饿了。”
“好吃吗?”我注意到桌上的菜偷偷少了一些。
“不好吃。”她失望地说。
我有些尴尬。
姑娘略带歉意地看着我:“其实是我不会做啦。我也挺笨的,火锅这么简单的东西,在我手里不是太生就是太熟。”
“那就简单了。”我夹起一片羊肉浸在锅里,然后放进她的酱料碗,“心里数着十秒就可以了。不过我更喜欢这个时候唱三两句歌,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点歌,我来唱。”
“没用的。以前吃火锅都是他来弄,我只要在旁边呆着就好。问他可不可以吃,他说在等等马上就行了。到时候那些羊肉呀黄喉呀百叶呀豆腐呀,塞进我嘴里,就真的刚刚好。”姑娘盯着碗里的肉发呆,却又摇起头来,“我试过像他那样做,可味道怎么也不对。后来我想,他一定有秘诀没有告诉我。”
“等会儿他来了,你就问问他。”我说。
“也许他那时喜欢我,所以味道就跟别人不同。”姑娘从碗里把羊肉夹起来,“昨天,他结婚了。”
“别吃了,凉。我再给你涮一片。”我说。
“没关系,都一样。其实我不太爱吃麻辣,可男朋友爱吃。这让我感觉能离他近一点。”她嚼着羊肉,眼妆有些花了。
我把纸巾递给她,她却忽然抓住我的手,指甲嵌进肉里。
“是不是太辣了?我们还有别的锅底。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味道,茫茫人海,我们很难再找回过去,但你在这里一定能发现属于自己的味道。先给你个麻薯,软软的甜甜的,解解辣。”我说。
“不辣。只是刚才嘴里的味道,跟男朋友的好像,但又不一样,我在想如果以后也能吃到,那也很好。哎,你请我吃麻薯,是不是喜欢我?”
“不是。今天是七夕节,来海底捞就餐,送麻薯。”
“那今晚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们只是想要你开心。”
“这么关心我,那你现在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不可以。”
“为什么?”
“我还没下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