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相亲相爱一家人”
雪还是扑簌簌下着，丝毫没有减小的迹象，刘今推着车，那个男孩给她撑着伞。男孩介绍说：“我叫林思南，他叫石辉。”
刘今没忍住扑哧笑出来：“石灰？”
林思南用手肘戳了一下刘今，示意她收敛点，可是刘今很久没听到这么好笑的名字，还是咯咯笑个不停。
“‘辉煌’的‘辉’。”林思南瞥了一眼同伴，无奈的说。
林思南是和刘今很像的人，都是在单亲家庭里面成长起来的孩子，所以心思比较敏感。他担心朋友介意，所以说话尽量小心，不曾想眼前这女孩子，一点没有领会他的意思，愈发笑得前仰后合。
好在石辉习惯了别人对他大名的反应，也跟着笑起来，问：“你叫什么？”
“刘今。”她忍住笑快速回答。
“留住今天的意思吗？”
“也许是。”刘今继续说：“不过我和妹妹的名字加起来就是我弟弟的名字——‘念念’，有意思吧？”
“哇，妙哎。”石辉说。
三个人边说着就到了林思南家，林思南先进屋找了身衣服，便让刘今进屋去换。刘今自知此刻必定狼狈至极，二话不说便钻到屋里。
刘今首先看到的是一张整洁的床，淡蓝色床单、一床叠得整齐的被子放在靠墙的位置。旁边是一张写字桌，上面放了一摞书、一个笔筒。另一边是一个老式的三门柜，柜子中门上贴了一面穿衣镜。
刘今害怕弄脏床单，只敢站在衣柜前换衣服。脱了裤子，大腿上一大块淤青赫然在目，用手按按，很痛。刘今顾不得许多，赶紧换上干衣服，她可不想这时候感冒。
衣服又宽又大，刘今穿好衣服后，随手拿了一条搭在椅背上的围巾，在腰间环了两一圈，打了一个蝴蝶结。如此，衣服才勉强贴身，身上渐渐暖和起来。
刚刚穿好，听得有人在门口喊：“刘今，给你打了盆热水，你擦擦脸。”
刘今再看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湿湿地贴在脸上，尤如一条条小蛇，姿势各异地爬着。
她轻轻打开门，看到门口一盆水热气腾腾，盆子边上放了一个小板凳，搁着一条干毛巾和一块香皂。她拿好东西便关好门仔细擦起来。这热水真是救星啊，冻得僵硬的手泡一泡瞬间就灵活了。
刘今在屋里折腾了半天，终于是把自己捯饬干净了。两个男生在烤火聊天，看到刘今从屋里出来，便招呼她一起坐。刘今凑过去，问：“你们聊什么呢？”
“聊古龙的小说呢，你有兴趣吗？”
“有啊有啊。”刘今刚刚说这话瞬间又有些失落：“不过我得先回去了，我弟弟今天胳膊摔坏了，现在在家不知道怎么样了，改天有机会再来听你们说。”
“那还真是可惜了，快回去吧！”
刘今借了林思南的伞，并约定过几天来上门来取单车后，便又匆匆往家赶。
回到外婆家，弟弟已经在吃饭了，外婆用勺子一口一口喂他吃，吃得可香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刘今看没人注意到她，索性先溜到房间换上自己的衣服，这才舒了口气。
第二天，阿珍一大早就到了家。得知刘心和念念的经历后久久无法平静，尽管她已经足够克制，还是没忍住去刘家讨说法。
气冲冲来到阿宾的新房子，没人在家，她又径直去了山上。
她走在那条曾经每天走的山路上，思绪万千，她尽量不去想阿宾当年的种种，可看到那间棚屋的时候，她脑中又闪过乔金枝邪魅的笑脸。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阿宾。
“怎么，现在孩子你也置之不理了？”阿珍开门见山。
“事发突然，我也没有料到。”阿宾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
“当年我走的时候，你刘家人来抢我的孩子，你是料到的吧？你当时对我可以无动于衷，如今也是一点不变啊！”
“进屋说吧？”
“不用了。”阿珍果断拒绝，然后接上前面的话：“我以为你只是对我没感情，原来对自己的骨肉也是一样。”
“阿珍你别这么想。”
“那我怎么想？”
“都发生了，算了。”
“你倒是会开解自己、原谅自己，你心里这个结过去了，可我没有！”
“那你要怎样？”
“以后念念跟我，没得商量。”阿珍说得干脆利落，这句话她委婉说了不知道多少次，阿宾都拒绝了，可这次他自知理亏，也没马上回绝。
“心儿还在你身边，希望你还是能肩负起父亲的责任，照顾好她。”
阿宾有些烦躁，拿出一包软壳梅花，点了一根，深深吸了一口。
“如果有一天，心儿受到伤害，我随时会来把她接走。”阿珍补充：“谢谢你这些年照顾他们，也请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阿珍顿了顿：“看在我曾经对你好了那么多年的份上，请帮我好好照顾她。”
阿宾缓缓舒了一口气，一股烟从嘴里慢慢吐出来，他没有说话，像在回忆又像在沉思。
半晌，他用恳求地看着她：“阿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们一家人可以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你以为我这些年还和以前一样吗？我们都不年轻了，我已经看开了，放下你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能了，多不过你是我孩子的父亲这层关系。我已经有归宿了，你也赶紧找个伴儿。”
阿珍没等他做出反应，转身离开。雪地上只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阿宾低头看着指间的烟蒂，看得有些出神。当最后一点红光熄灭的时候，他轻声说：“再见！”这句道别，迟到了整整十年。
刘今把晒干的衣服认真折好，放在一个手提袋里，她一边走一边想遇到林思南该说些什么。而当她再从林思南家出来时，她为自己之前的想法笑了。林思南不在家，刘今到的时候只有一个奶奶在院子里晒被子，说明来意后，奶奶让她推走了单车。
想了一肚子感谢的话，只能埋在心里，但是她预感她们还会再见面。
期末考试终于结束了，同学们耐着性子抄下半黑板作业后都欢快地回家去了。
刘今和小林留到最后，因为小林有了一个新男友，所以今天四个人约好去吃顿散伙饭。今日一别，估计大家要开学才能聚头了，所以大家格外珍惜。
两对小情侣吃好饭后，开始互诉衷肠，各自表示会过一个有意义的寒假，也含蓄地表达了会想念对方。然后在天光暗下之前恋恋不舍地分别......
第二天，阿珍带着两个孩子回京林，这还是念念第一次到大城市去，一路欣喜不已。一会儿趴着窗户看外面，一会儿又让妈妈讲城市里的趣事。
下车后来接他们的是一辆黑色轿车，刘今是认识这辆车的。以前，开车的林叔叔每天都接送妈妈，她早已经习惯了家里多一个人吃饭。可念念还是第一次见他，阿珍给他介绍林叔叔，说林叔叔也是老家的人，他们家隔外婆家不远呢。
念念没有兴趣去猜这个人和妈妈的关系，只是对这辆轿车充满好奇。林叔叔看出念念对车子好奇心，便认真和他讲起车来……
车子径直开到阿珍家楼下，放好行李，一行人又辗转到了一家酒店吃饭。
进了门，大家踏着红地毯到了包厢，念念从小没见过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地方，一下子没了路上的欢腾。再加上他一只胳膊是用纱布吊在脖子上，别人都在看他，所以觉得不好意思，一路闪闪躲躲，另一只拉着姐姐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在包厢坐了一会儿，外面进来一人，正是刘心来不及感谢的林思南。两个人一见面就会心笑了笑，刘今脱口而出：
“你怎么在这里？”
林叔叔见状赶紧说：“今儿，这是你思南哥哥。”
刘今想起妈妈路上说会和林叔叔的儿子一起吃饭，瞬间反应过来。
“今儿，你们认识了？”
“奥，是这样的……”刘今和大家讲了几天前的事情，林叔叔和阿珍满意地笑了。
“一家人终究是比别人多一些缘分的。”林叔叔说。
林思南和刘心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是，以后他们要做一家人了。
刘心早就知道迟早有一天这个林叔叔会变成她们家的一份子，可是没想到她还多了一个哥哥。
开始上菜了，桌子的玻璃转盘上不一会儿就放满了精致的菜肴。阿珍主动招呼林思南吃这个吃那个，林叔叔也一直在照顾刘今和念念。这算是林叔叔和妈妈婚前的一次家庭聚餐吧，刘今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出半月，妈妈和林叔叔办酒了，作为直系家属的刘今和念念穿上红色的礼服，林思南也穿了一身合体的西装，早早到了礼堂。他们得听从司仪指挥先踩踩点，做个简单的彩排。刘今不知道高中生穿西装这么帅，看着林思南认真的和司仪交流这什么，心里竟犯起花痴来。
彩排结束，刘今凑过去：
“林思南……哥。”刘今有点不自然，她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合适。
“刘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林思南有点意味深长的说。
“是啊，才几天，我们就从陌生人变成兄妹了。”
“你叫我思南就好了。”
“还是叫哥吧，不然妈妈听了要不高兴了。”
林思南听到妈妈两个字有些不大乐意，没再搭话。
这时主持婚礼的司仪走过来，开始介绍家庭成员：“这是他们的大儿子林思南；这是二女儿刘今；这是小儿子刘念念……”台下都是林叔叔和妈妈的朋友和单位同事，大家听罢都热情地鼓掌。为了表示祝福，林思南和刘今还各自表演了一个拿手绝活，最后还来了一首合唱。在外人眼里，这俨然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
宴席上人声鼎沸，气氛很是热烈，林叔叔和阿珍一桌一桌敬酒，三个子女时不时聊点什么，又把目光投向自己的爸爸妈妈，好像各自有各自的心事。刘今已经习惯了妈妈和林叔叔在一起的样子，也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所以当她看到林思南有些恍惚的神态，主动安慰她：
“以后，我们就都有爸爸和妈妈了，会比以前越来越好的。”
林思南点点头，手指欢快地敲着膝盖，扭头看了看阿珍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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