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咖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对,存在本身就是爱,有几次我的孩子超不喜欢我,就要跟他爸爸奶奶亲。我总是会带他写作业,他就很不想和我在一起,他的那种态度,就让我觉得我可以安心地走了。本来他爸爸一直上班,他奶奶也不带他,一年来个几天,这乖那肉的叫他,几天过后,她就拍拍屁股走人。但就那几天,孩子刚适应和奶奶相处,好,她奶奶就回老家去了。然后又剩我一个人带着他,一年365天,有300天都是我单独带着他,他小的时候,我想过离开这个世界,但我舍不得他。我咬牙一直坚持,之前看他对我的那种态度,一瞬间,就让我觉得我好像可以安心的离开了。也许这也是他爱我的方式。——摘录自林巨老师短视频“高考三天倒计时,女孩不敢回家”下江苏网友评论
引子.Disgusting
一年一度高考季,心中有恨莫名来。
只有两天就要高考了,从1977年恢复高考正常以来,1977年至2007年共计约6000万人高中毕业。从2007年至2025年大约有1.8亿人参加,如此算来,高中毕业生以上的人数,已有超过2.4亿人(从1960年后算起),而白雁平,正是其中一员参加过高考的高中生。
Elon Musk
@elonmusk.Follow
I'm sorry, but I just can't stand it anymore.
This massive, outrageous, pork-filled Congressional spending bill is a disgusting abomination.
Shame on those who voted for it: you know you did wrong. You know it.
1:31AM·Jun4,2025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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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时差十几个小时,也就是说,马斯克发布后,没多久就传遍了全世界。大半夜的马斯克辗转难测,他睡不睡觉,准备怒怼昔日老板,貌似有点不地道。但是,大漂亮国的人,哪里忍得住,要的就是想骂就骂,想说就说。再说了,马斯克这个家伙,出了名的意见领袖,他哪天不要发布几十条意见呢?其实,白雁平也一样,强迫自己,忍着高考,忍了几十年,至此,他却要勇敢说出来,骂出来。
马斯克深恶痛绝(disgusting abomination)前老板川建国,直接说他you know you did wrong. You know it(你知道做错了,你知道),不仅如此,在前面还加一个disgusting,这个感情可谓极其强烈了。其实,白雁平那天读到这个马斯克,也是想说,他对高考这件事本身的感情也是disgusting abomination。但是,他一直不敢说,一直到几十年后,才敢表达出来。
所以,今年的高考前夕,他竟然第一次对着高考大胆骂出来,写出来,不妨感情用事地表达出来,描绘出来。他一直憋着自己,这种感觉真不太好,太痛苦了。应该说,他可能不仅对高考有这种disgusting abomination,而且,恐怕对所有考试,都有这种压制的感情。哪怕就是,那次考得还不错的中考。
正是痛恨“高考”,却又干不掉它的样子,让白雁平一直在内心里,消耗自己的能量长达几十年,真是何苦来哉呢?允许自己讨厌,允许自己不喜欢,允许一切,这就是他当下的感受。而且,很奇葩的是,为了讨好别人,白雁平还要装作特别感激有“高考”这件事,可见原来的他,是活得有多么虚伪和造作!
1.阅读
尽管白雁平对高考制度“深恶痛绝”,但是,他并不是对学习讨厌,相反,他是一个特别爱学习的孩子。文首,引用江苏网友的评论,也只是觉得很有意思,这位妈妈很显然,还是没有领悟到林巨老师的意思,她只是想来吐槽一下感受,吐槽一下被儿子嫌弃的那种绝望感。至于说,要如何觉醒,乃至觉悟,她才不管呢!或者说,她还没有把林老师的话听到心里去,从来就没有觉察。
林老师说“存在本身就是爱”,这话当然没有错,但是并不表示视频中这个妈妈用“逃避等于爱”、“冷漠等于爱”和“忽视等于爱”的方式就是对的啊!所以,林老师最后才说,“妈妈需要来疗愈创伤”。这一句才是重点,评论区的这位江苏妈妈完全没听进去。她只看到“存在本身就是爱”,却忽视最后一句,这种错误的扭曲的冷漠无情的“爱”,是需要疗愈的创伤虐爱。
有时候,白雁平觉得人间确实很好玩,一个视频内容,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理解博主的意思,或者说哪怕理解了,也不愿意觉察,不愿意去觉醒,更不愿意去改变自己,因为改变自己是很难的一件事,觉察还稍微容易一点。
在做个好榜样上面,英国的著名作家简奥斯汀是最有发言权的。简奥斯汀34岁这一年,三哥的妻子不幸去世,三哥家里一团糟,于是三哥热情地把简奥斯汀姐妹还有亲妈接来,帮助照顾自己十一个孩子。三哥爱德华还给三位最亲的女士选择的权利,既可以来安普夏郡乔顿,也可以来肯特郡,反正两个地方也不太远,三哥爱德华还是负担得起开销。
最后,三人选择了乔顿,这个地方离她们出生地安普夏郡的斯蒂文顿也不太远,还有另外一个哥哥也在不远处居住,兄弟俩可以互相照应。为什么简奥斯汀要照顾十几个侄儿侄女,却没有手忙脚乱,而我们的父母好像照顾两个,甚至照顾一个都会心力交瘁呢?这就是巨大的差距了。人家简奥斯汀姐妹是独立女性,在照顾十几个孩子过程中,是让孩子互相照顾,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简奥斯汀自己只要做好榜样就行了,她根本不需要凡事都亲力亲为,凡事都包办代替。所以,简奥斯汀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写作,用作交际,用来阅读,用来旅游。她们姐妹从来不是盯着孩子,这里需要纠正一下,那里需要纠偏一下。倘若这样的话,她也不可能在人生最后的八年写那么多小说,创作那么多精彩的故事。
简奥斯汀从人生的36岁开始,疯狂出版书籍,她把自己的小说《傲慢与偏见》,比喻成“宝贝娃娃”,而不是那十一个侄儿侄女。难道她不爱自己的侄儿侄女嘛?肯定是爱的啊,只是她知道,自己的榜样比口头的“以爱之名”强太多了。
此后5年,简奥斯汀一共出了五本书,分别是Sence And Sensibility(36岁)、Pride And Prejudice(38岁)、Mansfield Park(39岁)、Emma(40岁),哪怕就是最后两年,她还把Northanger Abbey和Persuasion都写完改好了,只不过还来不及联系出版。简奥斯汀去世后,哥哥帮她把最后两本《诺桑觉寺》和《劝导》一并出版。慢了都不行,因为侄儿侄女都盯着姑妈的心血,在众人的催促下,简奥斯汀去世后一年,同时出版两本书。
简奥斯汀从来没有因为要照顾那么多孩子,而手忙脚乱,非但不乱,而且做的榜样简直是无人能及。也就是说,可能也就是最初的第一年需要花一点时间,和所有的孩子建立亲密链接,第二年她可能就把所有精力投入了事业——阅读和写作。余生的8年,他一共把六部长篇小说全部整理出版了,并且在兄弟的帮助下,都见诸文字书籍。
简奥斯汀的才华,一直激励着奥斯汀家族一代代人,她这些侄子侄女中,有人写小说,有人写诗歌,有人写人物传记,纷纷把姑妈简奥斯汀,作为人生的导师和童年快乐的源泉。
两百多年后,简奥斯汀渐渐成为了一个符号、一场资本的盛宴,也许这和当初那个乡下独身女性,早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比如说,美国导演竟然把简奥斯汀,拍成了还能在荧屏上大秀激情的前卫女性,这显然和两百年前的那个“小妇人”,完全不是一回事。
传记作家Fiona Stafford在《简奥斯汀:短暂的一生》中,也提到了国家银行也来凑热闹,把新版本的10英镑面值头像换成了“小妇人”简奥斯汀,还配上名言名句。而原来的那个头像是达尔文(Charles Robert Darwin1809-1882),作者以幽默口吻说,达尔文也是简奥斯汀的粉丝,自然也不会有意见的。
其实,我们深度思考英格兰银行选择10英镑面值,去印上简奥斯汀的头像,恐怕也是破费心思。想想当初简奥斯汀为了从奸商那里拿回手稿,奸商说,你得把我那支付给你的10英镑£定金给我返回来,不然这个手感就是完全属于我的了。这个死奸商把简奥斯汀的手稿拖了很多年,且不说让白璧蒙尘若干年,他还好意思找简奥斯汀把10英镑给要回去,真是脸皮太厚了。然而,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简奥斯汀也不例外。
在简奥斯汀第一本书《理智与情感》卖断货的两年之后,她终于挣得了140英镑(纯收入,大头仍然是书商们),她这才拿着挣得地英镑,去把她的“宝贝娃娃”们给赎了回来。我们能想想一下,38岁的简奥斯汀扬眉吐气把10英镑钞票甩到奸商克罗斯比(Crosby)跟前说道:“死奸商,诺,钱给你了,我的手稿还给我吧!”而Crosby则一脸无所谓道:“年轻人,不要狂,你的作品究竟有没有市场价值,还需要时间检验。”
当然,实际中的简奥斯汀,绝对不可能说出这么诀别和狂妄的话。如果是一个美国人,说这种话还是很有可能,英国人的话,基本上都是内敛含蓄的,他们哪怕再看你不惯,也只会拐弯抹角表达出来。特别的,简奥斯汀一向以情绪稳定著称。而且,我们估计简奥斯汀反而会恭维感谢Crosby,比如说:“Mrs Crosby,感谢你这么多年替我保护和收藏我的宝贝娃娃,您真是辛苦了,这20英镑作为感谢您的报酬,请您务必收下!”而这个奸商只会哈哈大笑,理所应当和“毫不羞耻”地收下更多的钱。
2.择校
此处,我们决定痛苦地帮助白雁平再次回顾往事,也就是回忆那非常痛苦多于快乐的高中岁月。也许,白雁平很讨厌高考,但是和妈妈的逃避又有着本质不同,尽管高考这件事,本身带给他太多痛苦的创伤往事,客观上,它却也是激励白雁平永远上进和不屈服的意象之一。下面我们细细回顾,整个白雁平的高中和高考过程。为了保护隐私,我们暂且替白雁平把地名和人名,稍作转化,以便保护真人。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倘若给您的阅读造成不便,敬请谅解。
上个世纪末,武岳市城郊有一所高中名叫武岳中学,它是那个时代整个华中地区绝对首屈一指的高级中学,而白雁平,就在这所中学艰难地求学。学校依山傍湖,风景秀丽,特别是岳峰山屹立在不远处,从学校后山,白雁平甚至可以一口气爬到岳峰山2000余米的山顶。有一年的冬天,白雁平就一个人爬上山顶去,体会到当年伟人的那种“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的感情。
武岳中学离东阳湖不远,每次去市里买学习资料,白雁平乘坐的公交车,都要绕湖一周。坐在公交车上,他看着碧波万顷的湖面,就会暂时忘却学业的烦恼,以及妈妈对他的那种无处不在的扭曲控制之情。
白雁平原本属于江州市湖山县人,那一年武岳中学面对全省招生,远在武岳市的老舅父柴商,就赶紧把消息递给了白雁平的老妈柴金贵。柴商一向霸道强势,当他得知自己外甥分数,刚好够了武岳中学的分数线,不由分说,就替妹妹柴金贵做了主,说自己都已经联系好了武岳中学,报考武岳中学肯定没有问题。白雁平爸爸一看,自己作为父亲,竟然完全没有话语权,只能颇为无奈地接受了事实。但是,从此,也对哥哥有了很大的意见,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白雁平胆小怯懦地挪到妈妈跟前,嗫嚅道:“妈,我……我能不能……不去武岳中学读书?那边那么远,回来……一次都要坐车大半天,而且,我听说江洲一中都能——免费上,只要我的分数线够——他们的免费线。”白雁平胆战心惊地和老妈说话,他算得上是第一次鼓起勇气,向妈妈提出不同意见。
柴金贵恶狠狠地回复道:“你懂个屁,听你舅的没错。读书再好有屁用,还不是说话结结巴巴,老娘决定的事,不可能更改,而且,你担心个毛啊,我说了有钱交学费,就一定有,而且你老舅就在跟前,能让你辍学吗?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送你去武岳中学,你不要管那么多了,你只需要给老娘好好读书,要是考不上好大学,你也别给老娘回来了,老娘丢不起这个脸。”
父亲白龙潭愁着眉头插了一句最道:“学习上的事,怎么说得准呢?没必要给孩子这么大压力!”
柴金贵面色不耐烦,开口骂道:“你个全家沙比的人,更是啥都不懂,老娘也是瞎了狗眼,会嫁给你。艹,老娘教儿子,你别插嘴,滚远一点。你那个杀币的老娘,老是说关心的话都说不出口,都不知道怎么就生了一窝傻蛋🥚,没有一个聪明的。”
白雁平继续挨着老妈的教训,而白龙潭拿着他的烟斗,早躲到一边去默默抽去了,既然开口就是骂人,就是吵架,那还有什么意思呢!吵了十几年,他早就累了,自从那年把儿子差点砍死之后,他就再也不顶嘴老婆,也没必要,正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爷爷在世时,就常给他说过这句话。谁让他娶了这么一个“恶婆娘”呢,那就只能安心当一个“气管炎”了,近来支气管肺炎好像又有一点犯了,白龙潭边走边猛烈咳嗽,一双布满老茧地手,背在后背上,心事重重地向前走去。
就这样,14岁这年,白雁平带着一颗忐忑的心情,踏上了省城武岳市的求学之路,这一去,几乎从此再也难有片刻的欢乐。江州远离武岳市,中间还隔着武冈市、咸昌市,所以他要翻阅大别山区前往武岳市求学,总路程有280多公里之远。
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白雁平,在登上火车那一刻,还是颇有几分期待的,父亲给白雁平送到江州火车站就回去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去武岳市的,下车估计就能见到那个夸夸其谈的老哥柴商,那一双破嘴,他当年结婚时早就受够了。
3.归因
白雁平进校第一天,竟然就是接受摸底考试。这简直让白雁平有些恐惧,自己压着分数线入校的,能考好吗?但是,全班60人,他竟然能排名第30名。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学校都是按照分数线收人的话,他怎么着也应该是倒数几名才对啊!
后来,白雁平才知道,武岳中学早已经潜规则卖分进学校,少一分2万元,童叟无欺。也就是说,他后面的同学,要么就是家里有钱,要么就是家里权势滔天,反正,他一个也遭惹不起。
摸底考试有人发挥失常,有人发挥超长,白雁平是属于发挥超长那个人。他竟然一下子前进了11名,这次他竟然考进了前20名,班主任胡老师还发了奖品,前二十名,人人有奖。他很荣幸获得了一个鲜红的笔记本,上面有学校“武岳中学”的公章,还有工工整整的寄语。几十年后,白雁平还能清楚记得奖品上那句光荣的寄语是:
惟楚有才于斯为盛,
武岳中学以你为荣!
学校那种既傲娇又谦逊的风格,一下子让白雁平心头温暖,这是在家庭从来没有过的感受。白雁平心想,也许离开江州未必就一定是坏事,也许未来会更好。但是,他又哪里知道,前面有着一个一个的坑等着他去踩,有一个一个的遥远故乡给他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同时也见证着全班成绩都在前进,只有他一个人,考试成绩越来越退步,直到临近高考的那次全省10校联考,他竟然考到了全班倒数第二名。
这唯一一次获奖,竟然成为了他高中生涯最后的辉煌,白雁平是怎么也想不到,怎么也想不通。多年后,白雁平回忆起来,无外乎有如下几个原因。
第一,语言不通,直接影响学习内容的理解。白雁平在江州一向说的是江州话,等到了武岳市,大家都需要说普通话,而那个生物老师和物理老师,竟然说的是武陵方言和常州方言,他几乎花了半年时间,才能渐渐听懂老师的话,这半年时间也就永远成为了白雁平的伤痛。也正是在这听不懂方言的道路上,让白雁平受尽苦楚,后来他学了一堆全国各地的方言,当年吃过的亏,在他后来的人生中,似乎都是照亮他前进的动力。
第二,身份的压力,班级中几乎一半以上都是武岳省城的人,而和白雁平一样来自江州的仅有1人,全省其他各地也都是一两人,大家虽然不会歧视你外地来的同学,但是省城同学那种天生的优越感,总是让白雁平自卑怯懦。再加上白雁平家是种地收破烂的,而别人都是家里开公司挖矿的,那种家庭身份的巨大差距,简直能让他卑微到尘土里。
第三,别的同学学习不好,可以高价请老师补课,更有甚者老师们都给免费补课。多年后,白雁平终于知道那个被老师们宠在手心的同学王士毅,那同学的老爸竟然🤣是省军区一把手,别说免费补课了,恐怕没有一个老师不以给这种孩子补课为荣的,要什么补课费啊,那就把武岳中学的老师看扁了。那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中学。那个给军区一把手儿子补课的班主任老师,后来升任武岳中学副校长,那个给王士毅同学补课的特级教师,后来升任武岳外国语学校校长。这里面的政治智慧,白雁平后来用了20多年才渐渐摸清楚。
第四,母亲始终遥控打压白雁平。稍有不如意,柴金贵用没钱给你教育费作为威胁,或者干脆说这个月没有伙食费,自己想办法。尽管白雁平早就预料到母亲会拿没钱说事,没想到她这么狠,每次白雁平为交学费和伙食费,都会生不如死和恨不得立马死去。
第五,青春期进一步发育,懵懵懂懂的激素和荷尔蒙,让白雁平身心无处安放。最后,他只能压抑自己,在言情小说、历史小说、科幻小说和武侠小说里,寻找到那一份无处安放的心灵。尽管他英语成绩不好,可他也努力看外国文学,诸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牛虻》等等。特别对于当初看得朦朦胧胧的《红楼梦》,白雁平在学习最绝望无着落的时候,一个人躲在武岳中学的后山上念完的,他竟然还是大声念出来的。再比如张恨水、张爱玲、席慕蓉等等,他都有所涉猎。
最后,白雁平潜意识里,想报复母亲和老舅给自己的选择,根本就不想真正好好念书。这一层是最难以察觉的东西,也是白雁平内心深处见不得人的东西。后来,母亲把武岳中学这个词汇,都设置为语言雷区,而在白雁平内心深处,一直不以为然,他总是一次次打破雷区,惹得老妈气急败坏和大发雷霆,此一关节,涉及到深层次的心理学,这里也无法一一细说。
4.温馨
三年后,白雁平终于不情不愿踏上了高考。武岳中学是当年最大的考场,看到同学们都在家长或者亲友带领下熟悉考场,而白雁平只能自己孤零零一人,独自看考场。那种失落感,只有经过的人才能体会得到。老舅自然也来过两次武岳中学,但是老舅自己也很忙,根本不可能陪白雁平看考场的,他自己还有一堆孩子要照顾,哪有时间管外甥呢?
再说了老舅年龄也大了,白雁平在十几岁时,他老人家已经六十多了,他哪好意思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陪着。在白雁平最压抑和绝望的时候,倒是表妹柴玉京敏锐得觉查到他的痛苦,她给白雁平说了很多安慰的话,一度柴玉京,在他内心深处,肯定是占了很大的分量吧。
最后一次摸底考试,全班倒数第二的成绩,白雁平当然不敢和老妈说了,也只能和表妹柴玉京表达了出来。在得知成绩的那个黄昏,他已经三个星期没有去舅舅家里,他突然出现在老舅家,一脸的心事重重和不开心。舅妈也没说啥,只能给他煮了一碗面条,还加了两个鸡蛋,吃完饭,让他去玉京表妹房里教一下表妹读书。白雁平默默吃完面条,就来到柴玉京房里。
打开房门那一刻,把玉京吓一跳,她似乎赶紧在藏着什么,想来也是藏课外书。白雁平老舅和柴金贵一样,绝不允许孩子们看杂书,如果发现不好好学课堂的内容,免不了一顿毒打和辱骂。舅妈装作没看到一样喊了一句:
“玉京,你表哥来啦,好好请教他啦,你又捣鼓什么,就当我没看到,可别让你爸看到了啊。”
“妈啊——,我知道啦,你可不要告状哦!晚上我给您捶背捏脚。说好的,不能告状。”柴玉京撒娇地向着舅妈说道。
白雁平默默找了一张凳子坐下来,无聊地翻起来表妹柴玉京的那一本《动植物大全》,这是大表姐从北京给她买来的。不久,白雁平舅妈就出去了,留下白雁平和柴玉京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哥,你又咋啦?看你一副老不开心的模样?”柴玉京率先问道。
“唉,玉京,我这次惨了,高考肯定考不上大学了,我竟然考了全班倒数第二。”白雁平愁眉不展地流畅表达起来,很奇怪,每次在母亲老舅面前都吓得不敢说话的他,在玉京面前就突然会说话了,他也搞不清楚这究竟是为什么。
“哎哟喂,老哥呀,你上着全省最好的高中,却在向我这个上着武岳最烂学校的妹妹抱怨,嘿嘿嘿嘿,你肯定是逗我开心的。好啦,好啦,我连中专都考不上,我也没跟你一样焦虑啊!”柴玉京欢快得说起话来。
“说得也是,神么狗屁高考,什么狗屁大学,不念也罢,你刚看的什么书?没准我也读过。”白雁平转而也不再想着即将要面对的高考,而是去关注起来表妹看的什么课外书。
“你肯定看过,我知道的!你这个书痴!金庸的《笑傲江湖》,我们班最近老多人喜欢看这书了,最近大家看张爱玲都看腻了,都追潮流武侠小说啦!桃谷六仙太搞笑了,还有这个岳灵珊小师妹,对小师弟一往情深,可惜了男主角令狐冲一腔感情错付了。失恋的人啊,破罐子破摔,哥啊,你可别破罐子破摔,哪怕高考考不好,也没必要寻死觅活啊!”柴玉京竟然从小说,转而说到白雁平马上要面对的高考。
“妙啊,我咋没想到这一点,破高考算什么,人家令狐冲失恋都没什么,照样活得好好的,继续练独孤九剑,继续交朋结友,继续喝酒结识衡山派小师妹,后来不也遇到了人生中可以陪伴一生的幸福吗?”白雁平在活泼开朗的柴玉京开导下,忽然把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哥,我还没看到后面呢!后来他遇到谁了?这个竹林里,那个神神秘秘的绿竹翁是谁?”柴玉京一脸好奇地问道。
“那个绿竹翁就是令狐冲后来的妻子任盈盈,她是日月神教的圣女,也就是所谓名门正派嘴里的魔教魔女,后来两人走在一起了。”白雁平给她讲解道。
…… ……
5.有恨
经历高考后,白雁平只觉得一塌糊涂,他根本没有心思等待高考成绩。收拾东西那天,他也是稀里糊涂,把所有书籍全部都搬到了老舅家里。这些书籍自然全部都由柴玉京表妹继承了,至于说别的她也不想要,唯有那几本课外书,白雁平知道她也会宝贝得紧。投桃报李,表妹就把她那本《动植物大全》送给了白雁平,让白雁平一直保存了下来。
然后,第二天,白雁平便匆匆忙忙和老舅一家告别,回到了阔别三载的江州市湖山县,把自己关在房里两个月不出门,并且第一次和母亲柴金贵吵得不可开交。经历三年的成长,他似乎胆子渐长,对于母亲那些不合理的要求,他竟然也第一次开始勇敢说不。
高考成绩出来后,白雁平名落孙山,成为了全校那1%念不上重点大学的学生之一,一时间铺天盖地的辱骂和脸色,席卷而来,好不容易积攒的那一点点自信心和“自我”,在母亲的狂涛骇浪中,被击得七零八落。
从此,柴金贵把岳武中学设置为语言的雷区,只要全家谁敢再提这个词,那一定会遭到她的一顿歇斯底里的辱骂和惩罚,哪怕就是父亲也不例外。白雁平的内心深处,却从来没有恨过武岳中学,但是,他却对高考本身痛恨和讨厌至极,或者说,他对这种小镇做题家的考试制度,本身就痛恨不已。
中考的“大获全胜”,看似他是开心的,但是那主要归功于初中数学等几位老师的细心呵护,那时的白雁平,还是拥有者着一腔对学习的赤诚热爱,母亲柴金贵也没那么急切跑到学校来“控制他”,毕竟就在眼皮子底下不远,柴金贵反而很放心。
可是,到了省城武岳中学,母亲柴金贵的BT控制欲望,逐渐疯长,为了能够控制280多公里外的儿子,柴金贵竟然千里迢迢跑了好几次去武岳中学。她把她悲情和恐惧地一面,竟然透过电话和到访学校,来实现她的虚荣心和自负感的控制,这是最可怕的的一点。
多年后,白雁平回顾这段记忆。终于发现,母亲从来都不曾爱过子女,她爱的只有她自己,只有她自己的脸面,只有她的虚荣心。毕竟,她有钱跑那么远,去看望儿子表达她的“深切关心”,就是每次没有钱给伙食费,就是没有钱给学费,这个本身就是巨大的矛盾。
而可怜的白雁平,不是三天两头去老舅家蹭吃蹭喝,就是让学校食堂给他打一点残羹冷炙吃,老舅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白雁平如何好意思天天去蹭吃喝呢?正是这种对吃穿用度的极度短缺的折磨,还有焦虑学费交不上的纠结中,白雁平痛苦地度过了他的高中三年。最后那个检验做题情况的高考独木桥,自然就成为了,压垮白雁平的最后的一根稻草。
二十多年后,白雁平母亲父亲全部作古,而老舅柴商白发苍苍的面容上,也让白雁平心底多少有些愧疚。2025年4月,将近百岁的老舅柴商颤巍巍,躺在老家江州市湖山县城的病床上,再也起不来。听说世界各处的表兄弟姐妹们,都无法回到故乡照顾老人家,福至心灵,白雁平决定回乡照顾老人家。他竟然辞了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同事都骂白雁平是个“傻缺”,那又不是你爹,不是你妈,你那么尽心尽力干嘛,简直脑袋进水了嘛,可是白雁平知道,和老妈已经错过了和解的可能,而和老舅,则是解开自己心结的唯一道路。
因为,白雁平知道,六十年前,正是老舅用打骂侮辱的方式,把“祖传的手艺”——创伤深深刻入老妈的脑海,然后让虚荣自负和控制的养育方式,在这个家族里面不断流转,大姐王艳虹被老妈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二姐王艳霞也是打骂惩罚侄子侄女,一如四十年前的二姐,也是被柴金贵那么打骂侮辱的,而白雁平更是一辈子不敢牵涉婚姻,每次都是临门一脚时,直接原地逃跑。
古人云,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兴许这就是白雁平的天命之路,这就是他的命运通途,那何不尝试一下呢?
6.日出
2025年6月5日江州市湖山县城江堤边,白雁平第一次把老舅父给驮上轮椅推了出来,自从回到故乡湖山县城后,老舅父的身体似乎有所转机,儿时老舅在他耳边时长各种“唠叨”和长篇大论。现在,老人家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了。此时,却是反过来,由白雁平给舅父讲述故事,讲大表哥混迹上海滩的故事,讲表哥移民的故事,讲大表姐混迹美国的故事,讲二表姐自学英语的故事,讲表妹柴玉京初到美国时的尴尬,讲表弟毕业找不到工作露宿街头的故事等等。今天,白雁平要带着老舅父,去江边看日出。
老人虽然不言语,却是全部听懂了。白雁平说到动情处,老人也掉下了热泪。白雁平拿出手绢,替老舅父擦干净眼泪,亲切地说:“舅啊,一切都越来越好了,您的孙子全世界各地都有,多幸福啊!而我孑然一身,啥都没有,您比我幸福一万倍啦!”没想到不说还好,一说起,老舅哭得更厉害了。
白雁平只好再转移话题道:“看,老舅,湖山县竟然马上要通城际铁路了,听说武岳至湖山的高铁已经通车了。以后,侄儿星星回湖山也就方便多了。对了,现在正是星星参加高考的日子。明天他马上高考了,不过,也没必要紧张,想当年我在武岳中学念书,还不是名落孙山,还不是没读上大学,其实这些年,学历也就那么回事,越来越没用了,读不读书都一样……”
老人柴商撇了撇嘴,好像要说话,可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白雁平默默说道:“舅啊,我知道,您是说学历是一块敲门砖,没有它不行是吗?这话也有道理,这些年我四处打工创业打工的,我当然知道这是一块敲门砖,很有用的。有一块砖,比没有砖还是强多了。但是,我跟您讲一个好笑的笑话,我在广州找工作时,我去找人给我做了一个假的博士学历,一找一个准,别人也从不怀疑我,竟然是个连大学都没念过的高中生呢!”
老人柴商嘴角上扬,貌似也被白雁平的笑话所感染,满是老年斑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笑意。这时,太阳像是马上要从东边跳跃出来,白雁平决定安静地看一会这湖山江边的日出。“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虽然此时已是初夏,但是绿如蓝的景色还是让白雁平心情一阵舒坦。
白雁平也不再唠叨讲话,而是看着东方的神秘力量,看得发呆,看得出神。老人柴商也睁大着眼睛,享受着这初夏的日出美景。突然,天边红霞满天,江中稀疏的船只,在红光中如显得渺小无比。江水平静如练,今天似乎没有什么风。
渐渐地,水天相接处,一个火红的小红点,缓慢地,吃劲地从水平线上蹦跳出来,像极了四十多年前柴玉京那跳脱的性格,尽管被老舅打压,但是她从来不屈服,从来不认输。就在这一瞬间,半个太阳溜出了水面,偶尔会有一两艘货轮挡住了太阳光线,不过很快就避让开来,它好像半个光芒四射的光球,在一个玉盘里跳舞。
白雁平突然想起有一次去老舅家,柴玉京不知哪里学来一支舞蹈,忍不住在家展示。在狭窄的廊道上,柴玉京在那里翩翩起舞,简直是美丽极了,白雁平只觉得表妹美丽极了,看得发呆之处,他真希望时光就停在这一刻,永不流逝。但是,很显然是不可能的,白雁平一不小心让自己露出了衣服一角,然后柴玉京大呼一声:“雁平哥,你在偷看什么?”白雁平竟然被吓得一跳,竟然不自觉脸红了起来。
“嘿嘿,表哥,你干嘛呢?竟然耳根都红了。”柴玉京调笑似的笑话他,白雁平一时间支支吾吾答不出话来。
太阳越升越高,江面也越来越忙碌,大火球冉冉升向天空,装沙船和货船匆忙驶过江面。顿时,天空被映照得红彤彤,水面也不再平静,浪花一朵朵。天边被涂上了一层艳丽的金黄,映衬着水花,分外美丽。
站立许久,白雁平害怕老舅晒着了,赶紧把老人挪到树荫下。一时间,两人还望着东边太阳,久久不语。忽然,白雁平说了一句话:“舅啊,其实我一直很讨厌高考,明天虽然是高考的日子,却一点都不能给我带来任何喜悦。我恨高考,这就好像曾经我恨我妈一样,您说搞不搞笑。最搞笑的是,您绝对想不到,老妈恨我恐怕就和恨您一样。”
老人眼睛突然睁大,似乎有些疑问地望着白雁平。白雁平只好继续说话:“其实这些年,我可能一直没有从高考的失败中走出来啊,舅啊,要念岳武中学是您做的主,可在我看来,老妈才是那个从来不尊重我,和打压我侮辱我的人啊!所以,从头到尾,我就没有打算好好念高中,从头到尾,我只是敷衍了事,从头到尾,我把念不好高中作为目标,甚至隐隐期待高考失败,用来对抗我的老妈啊!您懂了吗?”
老人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说自己知道,自己全都一清二楚。但是,白雁平还是继续说话:“舅舅啊,这么说来,其实一切控制打压的总源头都在您这里呀,您才是那个控制老妈精神的权威和霸王,您可能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源。但是,我绝不是要怪您的意思,您也是身心不由自主,您也是出于恐惧,出于曾祖父带来的巨大恐惧,在恐惧面前,我们所有人都没有赢家啊!大表哥也是有巨大的创伤,表姐、表妹和表弟,所有人都有着巨大的家族创伤。”
老人眼神一暗,好像自责般地垂下了眼睑,但是,突然他又眼皮一扬,一缕神光射向白雁平,好像在说,自己绝没有错,不走出湖山县,就不可能有未来,不走出中国,怎么知道世界之大。白雁平也是心头一震,缓缓地继续说道:“舅父啊,您是对的,我从来没有说您错了,在那样的恐惧岁月,您只能如此选择,在生死狙击之下,惩罚和受屈辱确实算不得什么。我想您是说外曾祖父都被枪毙了,而外祖父们又茫然无措,这种局面下,您不担起这个家庭的责任,那么这个家就彻底完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老人目光随即柔和起来,似乎在表达着对白雁平话语中的赞同。白雁平又掷地有声地说起来:“往事已矣,来者可追。明天又是一年一度的高考,我今天就要表达我的愤怒和仇恨,我曹·拟·玛·币·的高考,我曹·拟·玛·币·的分数,我曹·拟·玛·币·的语数外,我曹·拟·玛·币·的史地生,我曹·拟·玛·币·的物化政我曹·拟·玛·币·的体育考试,……”一句句的骂声震荡在清晨的湖山县江边堤岸,而那江水似乎也在拼命响应着这句句骂声,把一朵朵浪花抛得飞上天空,然后掉落在水面上,水花四溅,哗哗应和着。
7.释然
突然,白雁平手机振动起来。白雁平看了看,竟然是四表姐柴玉梅从岳武市省城打过来的。玉梅姐和自己同年,仅仅比白雁平大了三个月。这些年在岳武市摸爬滚打,艰难求存。
白雁平赶紧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然后只听玉梅说道:“白雁平,谢谢你了,你舅舅怎么样了?”柴玉梅不说爸爸,只说你舅舅,足见她和父亲关系一向不咋地。但是,为人子女,又不得不对父母尽孝道,这就是中国传统孝道文化的别扭之处,明明痛恨一个人,但又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通过微妙的语言,表达那种冷若冰霜,不假辞色。
“梅姐,哪里话,老舅就跟我爸一样的,照顾他也是理所应当啊!再说,他还给我接到岳武中学去念书,我尽尽一个外甥的孝道也是应该的。星星咋样啦?明天要高考了,不要给他压力呀,姐啊,前车之鉴,我的结局你是知道的!”白雁平不提老舅,反而关心起马上要高考的侄子。
“正如你所说,我们一切征求他的意见。他不让我们送,我们也没准备强硬跟着,非要送他进考场。我看他心情还是蛮轻松的,我都怕他骄傲。以为念了一个武岳中学就了不起一样!”柴玉梅说道。
“那可不就是了不起,他能在全班考进前十名,姐啊,您就知足吧,国强大表哥也就考了一个学院类的二本院校,侄儿星星成绩这么好,你可不能这么说他。而我就不说了,直接都没有念大学,给整个家族抹黑。不能说侄儿不行的话,他真的比我们都强多了,你要是再说侄子坏话,小心我告诉他去哦。”白雁平继续说,并且开了一句玩笑话。
“我这不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我也没怎么念过书,我哪知道什么叫容易,什么叫艰难啊!表弟,你婚姻的事情怎么样了啊?我这有一个闺蜜朋友,刚刚离婚了,老漂亮了,她还不到四十岁哦,还能生育呢!要不要我介绍给你!”柴玉梅突然给白雁平做起媒来。
“啊——玉梅姐——老舅有事,他好像有点不舒服了,拼命在那里张嘴,我看看去🤣,我不和你唠嗑了,我挂啦!下次再聊。”白雁平找了一个借口,急匆匆挂了电话。他怎么也没想到,玉梅姐大老远打电话过来,不是过问父亲的身体,也并不是真正担心儿子的高考,竟然是想给他做媒。他苦笑一声对着老舅开始说道:
“我早就说过,坚决不婚不育,姐姐们就是不死心,为什么大家就不能放过我呢?我现在真的是对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啊,我只想搞清楚我痛苦的根源,我只想多读两本心理学和历史学书籍。虽然我学历不高,我也有梦想,我可以把阅读读好,我还可以尝试着写一两篇短篇小说,我也可以写一写读书笔记,散文随笔,我也可以翻译一两篇英美文学,或者写写心理学的一些心得体会等等,而且,像我这种情绪不稳定的人,是不配拥有婚姻和爱情的。家族的创伤这么严重,还是先好好疗伤,别一天到晚想着恋爱结婚了,可不要害别人啊!”
老人猛眨了眨眼睛,似乎又在表达不赞同白雁平的话。他只好继续说:“舅,我也知道你们大家为我好,可是,我就是过不去自己的坎。我从小就是一个执拗的孩子,您也知道的啊!我当然知道您说柴玉梅也是被您揍大的,一样现在过得很幸福,可是,我没把握能够控制我不对婚姻对象,发生类似我姐对待子女的回归创伤现象啊,我姐教育学硕士毕业,都尚且不能保证不歇斯底里,不能保证不对孩子打骂惩罚,何况是我呢?我太不相信我的人性和惯性了。比如说,就好比明天要高考了,我都不能保证我对高考的恐惧何时能够消除,何况是其他的?老妈致死都没有对岳武中学四个字释怀,何况是我呢?”
老人无奈垂下眼睑,似乎有些疲倦,他闭上眼睛不再睁开,似乎放弃了要劝说外甥的打算。白雁平自顾自还在说着话:“舅啊,没事啊,明天高考,我可以恨它,我可以骂它,我可以写文章讨伐它,也许哪一天我就会爱起来了,也未可知。一切允许就好啦!您说是不是?要相信未来,要相信自己,允许自己犯错,允许自己愤怒,允许自己痛骂,允许自己悲伤。舅啊,没准我还想考个大学去,听说成人高考简单多了,没准哪天我想通了,我又回去重拾课本,再战高考哦!对,再战高考,破高考,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好恨的,也就是曾经在我潜意识里,被我内心排除在外而已,一旦我疗愈了高考带来的伤痛,我就去参加成人高考,四川不是有一个大哥参加了二十多年高考吗?唐尚珺不是也考了15年吗?我最喜爱的金庸先生80多岁了,还去到牛津大学念硕士念博士呢,现在老年人念大学比比皆是……”
此时,一阵江风吹来,白雁平被吹得睁不开眼睛,也就突然被打断了神神叨叨。他只好仔细照看着轮椅,可别让这怪风掀翻了老舅。
老人反而被吹得睁开了眼睛,他好奇地望着白雁平,这个自言自语的外甥,怎么看怎么像五十年前的自己?但又不完全像自己,似乎他总有一股痴劲,总有一种赤子之情,总有一颗通透的心肠❤️,他想起了妹妹和妹夫的离世,他想起来子女一个个“远走高飞”,想起了老婆去世,想起了老友一个个仙逝,可自己却是越活越明白,越活越“年轻”,奇哉怪也,似乎这一辈中自己最长寿,自己一辈子造孽无数,年轻时,打老婆骂孩子,打弟弟妹妹,霸道严酷,刚愎自用,为了工分,可以和村长吵得面红耳赤,后来去了城里,骗吃骗喝,骗了很多女孩子伤心落泪,也骗了很多客人的钱财,一时间,老人陷入沉思。
湖山县江堤,忽然走过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们身着明艳的校服,青春洋溢。他俩边走边商量着话,一胖一瘦,颇为悬殊,一看就是两个不同家庭出身的孩子。只听一个瘦瘦高高的孩子说道:
“二哥,你承诺我的,今天陪你拜完孔子老人里,你会给我一部手机的啊!你可要说话算话啊!唉,我妈就是从来说话不算话,我恨死她了。”瘦削少年边说边摇头晃脑,好像要把妈妈摇出头脑去。
“一诺,我知道你重承诺,我也重承诺啊,拜这个破孔子不是我奶奶的期望嘛?你要给我拍好了啊,记录长一点时间,也让我奶奶高兴高兴。”小胖说道。
”二哥,你放心吧,拍短视频我可是专业的。就是你说这个,拜孔子真能提明天考试的分数吗?”
“那当然了,奶奶说了,心诚则灵,福至心灵,孔圣人老人家都听着看着呢!”
“那你刚好还骂他!”
“这有啥,我听二太爷说,他们当年还砸过孔子的派位,还给孔子像泼大便呢?!没事,孔圣人才不在乎这些小节,你是骂他还是拜他,他不都是孔圣人吗?都是孔圣人了,他会那么小气吗?”
“也有道理哦!孔圣人肯定大气,和二哥一样大气!”两个少年勾肩搭背,你追我赶,好一派天真烂漫,二人向着城里的孔庙跑去。
白雁平望着两个少年离去,对着老舅哈哈一笑道:“舅父,您看高考是多么好啊,都给孔庙增加了多少烧香拜佛的食客呢!赢麻啦,赢麻啦!我们出门也老半天啦!这就回去吃早饭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做题家,高考王,人到中年莫惊慌!”一个斯文大叔推着轮椅,沐浴在晨曦中,大叔念念有词,偶有吟唱,老人不发一言,任人摆布,两人缓缓消失在视线中。
[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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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6月3日——6月5日于高考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