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张黎心存芥蒂后，我不愿再多和她讲心里话。

成年女性朋友间的友谊，充满谎言和破碎，张黎的做法证实了这一点。

男友木扬成为我孤立无援中，最后一点希望。

可就像溺水的人想拼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即便是泡沫，也要拼命握紧。

我觉得我们之间快完了。

但比起这个，我的焦虑，却是勒在脖子上的绳索，随时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们当然会完。但绝不是现在。绝不能。
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与内心的万丈深渊中，我像个双面人。

有一次和木扬一起逛街，我突然松开他的手。

大声训斥他，然后自己先哭了。

木扬虽然有点诧异，但也没说什么。

像平日里一样，他很自然牵着我的手，甚至吻了我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吻我手的时候，我觉得特别安心。

大概，这与欲望无关，而是发自内心的喜爱与宠溺。

“下星期我不来看你了”。逛了一上午之后，木扬给我买了一些水果，还用返回的车票钱，为我买了一束玫瑰。

“为什么”？大约人处在逆境的时候，总容易敏感。我忽然疑心木扬是不是有了别人，或者，他已喜欢上别人。
“社团有点忙，我又接了几个兼职”。木扬说。

“你才认识我的时候怎么没那么忙”？我显然不太相信木扬说的话。

“我又不像你，爸妈每个月都给那么多生活费，我除了学费，生活费都要自己挣。再说，不挣钱，咱们拿什么出去玩”？木扬也很生气。

说到爸妈给我许多生活费，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身体不好，常常吃药，家里才给那么多生活费。我生活费花的还不如买药用的多。你爸妈还不是怕你给我花钱，才处处扣着你的钱”。回想木扬说自从他爸妈知道我们在一起后，每月给他的钱更少，我突然觉得木扬虽好，他家里人却未免太过算计。

“你身体不好，就应该多锻炼。现在有爸妈帮衬你，将来谁帮衬你？等他们以后老到不能动了，你拿什么养他们？你19岁了，是个成年人了，该学着挣钱了。不能挣钱，也要想办法俭省才行。我爸妈可能自私了一点，可天下的父母，哪个不是为着自己的儿女好？我相信你妈肯定不愿意你和我在一起吃亏，我妈也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父母，将来结婚了，也要一样的孝顺。我承认我妈这么做对你不公平，可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就像我理解阿姨一样”。平日里话极少的木扬，说了一大堆。

“你什么都向着你妈妈，以后肯定也不会对我好。还没结婚呢，你就让我俭省，挣钱，结了婚，你肯定更舍不得给我花钱，也不会对我好”。19岁的我并不能理解20岁的木扬。

“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愿意养你，可是，咱们毕业以后，你知道吗？现在大学生就业率很低，咱们读的也不是特别好的学校，不早做打算，恐怕以后的路会越来越难走。有句话你一定听说过吧？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毕业后，总不能向家里要钱吧。别说养你，就是养活自己，也得先有份工作吧。至少我得把自己照顾好了，才有能力养你吧？我没那么伟大，自己顾不上了，还要去养你，那不现实。 我们都要挣钱才好，万一我不能挣钱，你自己也还有点积蓄，日子不至于过得窘迫。如果我挣钱，肯定得一段时间才能攒下钱来。那个时候，我当然愿意养你，可那一天还很远，我们要共同努力才是”。木扬的话不无道理，可当时的我并没有听进去。
想到自己做兼职没几天就被辞退，我觉得木扬的话像一根刺，不偏不倚地扎在我的软肋上。

木扬见我没说话，以为我又生气了，哄我说，下次我再来看你。

一路坐公交送我回学校后，木扬折回某地级市师范大学。

木扬回去第二天，我发现他送我的玫瑰枯死了一朵，花瓣边缘发黑，拿剪刀剪短几次花枝，仍然没有活的迹象。

那一天，木扬告诉我，我送他的那枚手表不见了。

记得送手表是我从一个电视剧里学来的，送喜欢的异性一块手表，代表永表忠心。

他送我的玫瑰枯死，我送他的手表停止运转。

他告诉我手表坏了，我让他拿去修修，他说去了，人家说修不好。

我说，那就把时间调到我送他手表的那个时间，让时间永远停留在我们相遇相识相爱的那一刻。

他没说话，后来，他一直戴着那块坏着的手表来见我。

时间也确实从没变过。

只是，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们心里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