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五)

我和小梅终于还是在一起了,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不管她愿不愿意。她的父母并未阻拦,就那样默默送我们离开,就好像终于摆脱了某个包袱,临走前也不敢再看她一眼,这个家庭亏欠她太多,或许他们的心里也是清楚的。

我问她有什么愿望,她笑着说想出去走走,想最后再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我卖掉了车子,然后买了一辆三轮车,我自己在三轮车上加上了铁皮棚子,在里面放了一个简易的床,小梅躺在床上,而我就踩着三轮车和她一起四处游玩。这是一场没有目的地的旅行,也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旅程。

我们从厦门开始,一路往南,饿了就找个地方生火做饭,渴了就在附近的河流里打水解渴。我们过上了野人一般的生活,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成为了彼此最重要的人。

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辗转了几个不同的城市,在每个城市的风景区里留下了我们的足迹。

小梅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止疼药也快压制不住身体的疼痛,但她脸上却始终带着笑容。我们一起看过清晨的日出,一起度过黄昏的落日,一起穿梭充满落叶的金黄色枫林,一起在海边的沙滩上领略潮起潮落。

她始终没有对我说过什么动情的话,我也没有对她表达自己的心意,我们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对方,直到生命的尽头。

直到某一天,小梅说她累了,想去海边坐坐。我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快要到达极限,没有办法再继续走下去了。于是在那天,我替她画一个美美的妆。我不想在她走的时候是以一种病态的模样。

在落日的映衬下,她就像一个孩子,一瞬间有了使不完的力气,她站了起来,和我一起在沙滩上奔跑。我们手牵着手,像世界上所有的情侣那样在海边散步。

只是力气总有用完的时候,走到最后,她停了下来,靠在我的肩膀上,一起抬头忘向天空,欣赏着漫天的星空。

小梅用着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一个笑容对我说,如果有下辈子,如果我们还能相遇,她一定会选择和我在一起。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止,我也多么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小梅闭上了眼睛,身体也渐渐失去了温度。我就那样坐在原地,一直从日落到太阳升起。

说到这里,罗迪喝掉了手中的最后一杯酒,他将八音盒递给了酒吧的老板。这是这件名为遗落的酒吧的一个规矩,在分享完自己的故事之后,会留下一件东西。承载着所有遗憾的东西。

“这是她送给我的唯一礼物,她终于还是记住了我的生日,我以为她永远都不会记得。”

罗迪说完转身便走了,酒店老板在后面喊住了他。

“这是她唯一留给你的东西,你确定要放在我这里吗?”

“我想开始新的生活。”

罗迪还是走了,留下了小梅送的八音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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