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和姥爷年轻的时候缘分来得晚。听妈妈说在那个许多人不到二十岁就结婚的年代，姥爷三十多岁的时候才遇到姥姥。

父母之命，两厢情愿。从此便是生儿育女，柴米油盐。

姥爷脾气不好，姥姥情愿包容他一辈子。

姥姥贤惠孝顺，姥爷便决心忠贞不渝，守她一辈子。

携手操劳大半生，老两口儿孙绕膝，是时候安享晚年了。

可是，有些灾难总是突如其来，让人猝不及防。

两年前的一个冬夜，姥姥突发脑出血，失去意识，在医院好几天昏睡不醒。医生在姥姥昏迷期间曾暗示过舅舅准备后事。

姥爷天天守在姥姥床边，变得寡言。一脸沮丧的他，仿佛是一个刚输在战场的败兵。别人去和姥爷替换守床，他就默默地回去自己做饭，吃完饭又迫不及待地赶到医院。

快两个星期，姥姥终于醒了。说不好话了，右肢不会动了，认不清楚人了。但总算是醒了。

姥爷便每天教姥姥说话，教她她自己的名字，教她说姥爷的名字。教她数数，给她洗头，像带小孩子一样小心翼翼。

姥爷再也没有对姥姥发过脾气。反倒是姥姥总是任性不听话，用不清楚的语言嚷嚷姥爷。姥爷总是笑着哄她吃药吃青菜。

高考完的暑假，我去姥姥的城市看姥姥。那时候姥姥刚出院住在三舅家，年轻的时候是医生的姥爷每天早上七点多从二舅家赶去给姥姥测血压。

有一晚我在姥姥屋里睡，就在她旁边的床。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听到房间门开的声音。然后就听到测血压的仪器在响。

因为有赖床的习惯，我喜欢在醒之后继续闭着眼睛躲在被窝里。为了避免尴尬，我索性假装还在熟睡。

然后我就听到姥爷小声地问姥姥：“想我了吗？”

我偷偷眯着眼睛，看到姥爷背对着我坐在姥姥的床边，握着姥姥的手。

“啪！——”姥姥用仅会动的左手在姥爷的胳膊上打了一巴掌，像小女孩一样羞涩。

我翻了一下身让自己背对着他们，偷偷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