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一现
我本蜀州司户杨家之女,父母慈爱,兄姊和睦,一家人其乐融融。因天生珠圆玉润,顾得小字 玉奴。
豆蔻那年,正值武惠妃寿辰。因我颇通音律,能歌善舞,顾父亲带我前往京城贺拜。这一次的偶然,造就了我不同的一生。不然,我定是嫁个平凡人,相夫教子,不会陷入繁华,不会缠于畸恋……
我于寿宴上献舞完毕,就来到后园休息。我看到一株植物叶呈羽状,葱翠欲滴,开着紫色蓉蓉的小花,甚觉可爱,不禁用指尖碰了一下,没想到叶子竟纷纷合拢,低垂下去。正入神,忽听一男声道:花儿见到你都害羞了,你是你哪家的女孩?哦,你是刚才跳舞的女子!我转头望去,他年及弱冠,衣袂飘飘,玉树临风,眼中满是惊喜;在他的后面,一个年长些男人的眼光却炽烈欲燃……我来不及思考,也不敢回话,提起裙子就逃走了。
第二天,宦官来传旨,我居然,被选为了寿王妃。家里人都乐昏了头,我也云里雾里,亲戚邻里络绎不绝,堂屋里挤满了人。我糊里糊涂的和瑁成了亲。我想我是幸运的,亦是不幸的。他就是那天和我说话的男子,而眼光炽烈年长男人就是当今圣上……瑁很英俊,也很谦和,待我很温柔。他说看见我就欢喜,立刻向他的母妃---武惠妃娘娘要了我,武惠妃娘娘此时正得宠,和陛下一请,没的不答应。就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过了三年,直到武惠妃薨逝。
我被指去观里带发修行,道号太真,说是为武惠妃祈福,虽然有些莫名,但我想这也没什么,为婆婆祈福是我因该做的,嫁入天家,自然是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何况每日焚香诵经烹茶读书,亦是悠然闲静。只是瑁再也没来寻过我,过了半载,他就另立她人为妃了。
我本以为置身世外是我的结局,哪曾想又过半载,我竟被封为了贵妃。这比成为寿王妃更让人匪夷所思。这到底算什么?他们又把我当成了什么?我想不通,心中气闷,对皇帝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时而用言语冲撞。皇帝可能只当我使小性,毕竟他大我三十几岁,宠我就像宠女儿,我的所有刁蛮无理,他都统统包容,慢慢的,我挣累了,也骂哑了,只能沉迷在他所谓的爱 里了。他说,那天看见我就觉得我应该是他的女人,只是武惠妃……他说,把我让给瑁三年,已经算对得起他了……这不应该是父亲说的话,但这可能就是皇帝的特权吧,喜欢的东西,可以不论亲情,不顾礼法。而我,充其量也就是他当下非常喜欢的一件东西之一而已。
人是会变的,我不是不知道皇帝年轻时到底多英武,但他骨子里可能就是国权在手,眼中无他的人。他的变化实在太大了,真正的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一点危机感都没留下。整日沉醉在音律、享乐、宴会、女人当中。对于历代帝王,宠爱某一个女人是必然环节,当江山在握,拥有女人可以烘托他们的成就感。我们的皇帝在这方面更是胃口大开:我这位前儿媳只是前奏;我的姐姐,素面朝天的那位,他们眉来眼去就算了;风尘女子,当然是绝色又有才情的,名唤念奴,也经常被招至宫中作乐。我想,玉奴与念奴,在皇帝的眼里都一样是宠物,只不过,一个被圈在金丝笼,一个被豢于市井中,滋味不同而已。皇帝爱美人,也喜欢听美言,所以我的哥哥因为拍马功夫一流从一个小商贩变成了当朝宰相,他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许一辈子过着平凡安逸的生活,不至于最后死于非命。
十年的奢靡转瞬即逝。那个曾经厚着脸皮认我做娘的人发起叛乱,马上要攻陷京城,皇帝带我逃往蜀中。叛乱的理由是清君侧,清的是我和我哥哥,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是这场劫难的罪魁祸首。我悲伤,也无语。罢了,如果我的牺牲可以使叛乱平息,可以救黎民于水火,那么不管对错,我的死都是有价值的。当我在三尺白绫的裹挟下魂游离恨之际,我看到了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它没有因为一个宠妃的死去而变的更好,李朝盛世自此迅速衰败下去。我想,这是报应!我的经历是芳华一现,李朝盛世亦是水月镜花,一切是非成败转头空,只留一个女人悲剧的宿命,于后人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