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的男孩儿,再也不见
“五月二十一日,傍晚,想你”
粉色的云,一片片,飘逸在傍晚的天际,叫弓瑶的女孩子正坐在十二楼的窗前,手中的笔放下又拿起,紧缩的眉头下是藏不住的心事。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仿佛总有那么多愁绪,旁人看来那些则是些无足轻重的甜蜜的负担,于她们则是天大的事。就像有些人无理由的走运,有些人则要无理由的承受超乎年龄的生命之重,而大部分人平凡安稳度日,大抵这个世界平衡的方式有些特殊,你我泛泛之辈所不能洞悉。
粉红色的手机壳拥着手机偏安在桌角的一隅,上面卡通人物开心的笑脸正配这晴朗的傍晚,初夏的微风越窗而入,将弓瑶的刘海散成好看的凌乱。她却也并不整理,只专注于手中的笔,许是完全沉浸在了笔下的世界,连天色渐晚竟也完全没有意识到,昏暗的房间,弓瑶瘦小的背影尽是孤寂感。
突然,五月天的歌声打破这寂静,“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或委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设了这个铃声,之后就没再变过,只觉得每次想起都很应景,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再沉沦下去,为着一个不值得的人,一个不该发生的错误,可是有什么办法,人的劣根性太顽固了,在自虐里也能痛并快乐多奇怪又多可笑。
当那一串阿拉伯数字不知闪烁了第几遍,弓瑶方从记忆惊醒,陌生的号码,并非期待,倒也在预料之内,失望积累的次数愈多,心也越坚强,像你刷题一样,久了总得有效果来证明你曾经用过功。犹豫了一下,弓瑶还是向右划了去,心中平静的像初春的清晨。
“你好,是弓瑶吧,我是陆晨的父亲,可能你还不知道我儿陆晨,昨天下午六点一刻....走了,陆爸爸强忍悲伤,稍作停顿,继续说道,明天办追悼会,弓小姐要是有时间可以来送他最后一程吗?…………”说到此处的陆爸爸竟又忍不住呜咽起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透过沙哑的声音,显露无疑。
弓瑶除了听到了陆晨的名字,其余什么都记不得,单是这个名字,就让她忽略了除此之外的所有。心跳加速,意识混乱,不知所措,这是看到陆晨或者听到任何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就会出现的标准“病态表现”。
并没有听到重点的她问道:“您说陆晨怎么了?”
“晨晨走了,昨天傍晚”陆爸爸仿佛在用尽浑身的力量才完整的把这一句表述出来,眼泪早已在脸上汪洋如海,在告诉别人自己儿子的离开的同时,也是在让自己一遍遍加深印象,儿子已经不在了,不在了,那个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宝贝不在了。
弓瑶愣在原地,刹那间不知道该怎么呼吸,胸口闷的像藏着一个炸弹,却又好像被雨打湿了捻子,憋在一半,那感觉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陆晨…死了…,怎么可能?他明明那么潇洒的转了身,要和李菲比翼双飞的啊,不可能,不可能,她离开椅子,手机掉在地上也不理会,走到窗前。一双白皙的手握在一起,湿漉漉的沾满冷汗。
“你在骗我吧,你是骗子对不对?”弓瑶吼道,电话那头突然挂掉了。
弓瑶不知怎么腿软如棉花糖,仿佛一下子失去了骨头,没有了支撑,她转过身,背靠窗缓缓滑下,手机在不远处的地上,粉红色的壳子及那卡通笑脸与手机分离开来,散落各处。
天色向晚,华灯初上,拥挤的车流在一条又一条的街道里小巷子里如溪水般缓缓流动,城西是陆晨的家,城东住着陆晨最爱的人。
“你怎么了瑶瑶?”冯小妹一个箭步冲到书桌前的弓瑶身边,语气急切充满忧虑,昨日傍晚,弓瑶心脏突然的剧痛已经把她吓的不轻,这要是再有什么意外,她是无法接受的。
在这片远离故乡的土地上,弓瑶不仅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最亲的人,她不希望弓瑶有任何的不适,只要是为她好的事,冯小妹绝对不会拒绝,所以当陆晨要她帮着隐瞒生病的事的时候虽然她有一百个不愿意,但当她得知陆晨的真实病情时,她想到了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如陆晨说服她时所说:“恨比爱更容易接受,也更容易忘记,我舍不得我的女孩儿难过太久,我有回忆陪着,也挺值了”,陆晨说完这番话的时候,突然哭的像个孩子,冯小妹没有恋爱过,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从陆晨的失声痛苦中,她真切的感受到了很深很深的悲伤。之后借助假女友分手的时候,他演的真像,让弓瑶心如死灰。
天知道她这三个月是怎么过的,一边假装帮着弓瑶唾弃陆晨和他的“新女友”,一天恨不得骂上几百遍“陆晨是个大人渣”,另一边还要做陆晨的“间谍”,通报弓瑶的日常。面对陆晨要她每一天都要偷拍一张弓瑶的照片给他的要求,一向菩萨心肠的冯小妹并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只要她有空,都会尽量在上午的时候把照片拍好发给陆晨,有时候忙起来忘了发照片,陆晨也会带着祈求的语气提醒她。
奇怪的是昨天上午忘发了,陆晨也并未提醒,还好她自己记了起来。不过今天由于逛街太开心又忘记发了,陆晨又什么都没说,真奇怪,以前陆晨提醒她发照片的准时度精确到秒的,不过想想可能是他身体太虚弱记忆力减退或者怎样,冯小妹也并未多想。
有一次她拍的不耐烦了就忍不住问陆晨,为什么每天都要看弓瑶的照片,拍来拍去还不是同一个人,陆晨的回答却让她永生难忘,陆晨说:“在你看来,那是同一个瑶瑶,没错,确实是但是对于我来说,那是不同的瑶瑶,开心时的她,不开心时的她,吃饭时候的她,做题时候的她,这些对我来说都是不一样的瑶瑶,如果可能,我恨不得记得每一个瞬间的她,没有陪在她身边的所有时刻,都是我生命中最深刻的遗憾。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我食言了,我很难过。”
陆晨就那样坐在病床上,雪白的墙壁,雪白的被褥,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的对冯小妹说:“你不知道,能陪着心爱的人过平凡的日子有多好!”冯小妹一阵心痛,为自己的好姐妹,也为了和她相爱的人。
时间回到此刻,冯小妹抓着弓瑶的胳膊焦急的晃她,半晌弓腰抬起头,睫毛上挂着泪,脸上的妆花成一片,故作轻松的说:“有个自称陆晨爸爸的神经病,说陆晨死了,小妹,你说是不是有病?……”说着说着眼泪再次决堤。
听到这里,冯小妹的心突然生疼起来,眼泪一下子就喷涌而出,原来不是陆晨忘记讨弓瑶的照片了,而是他再也不需要了,带着有弓瑶的回忆,永远安睡了,可是他才二十二岁,上帝怎么能如此残忍?冯小妹真的想不明白,每个人的出现都是命中注定,并具有意义,那么陆晨呢?他生命中的意义是什么呢?
“瑶瑶,他说的都是真的,陆晨他……”冯小妹欲言又止。
弓瑶突然抬起了头,她用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望向冯小妹,“小妹,你刚说什么?难道你知道这件事?”弓瑶像疯了一样向冯小妹大声吼着,“你说他怎么了?陆晨怎么了?她怎么了?……”冯小妹再也忍不住了,她抱着弓瑶,悲从心来,“弓瑶,陆晨他深深的爱着你,他为了你做了太多……你要好好活着……”。
“我不要我不要,不要...”,面对失去理智的弓瑶,冯小妹不知所措。当她答应陆晨的时候,从没想过其他,只是认为这样对弓瑶好,显然,人都是复杂的东西,我之蜜糖,或许彼之砒霜。
夜深了,弓瑶蜷缩在床脚,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她最爱吃的寿司,冯小妹已经入梦,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所有的灯都关上了,只有弓瑶的小台灯还亮着,她不想失去那仅有的光亮,她把双腿并在一起抵在下巴上,仿佛这样就能获得更多的安全感,她失去了她最爱的男孩子,在猝不及防的时刻,剧烈的疼痛下,一无所知,从前的种种像极了电影里的情节,一幕幕闪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