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假期我带女儿去南京看望大学时的闺蜜英子，她无意间提到我们同班男同学Z就住她家隔壁小区，提议一起出来吃饭。我忙不迭推辞，我说跟他没有话说。

Z是我大学同班同学，也是我唯一主动表白过的男生。听说折千纸鹤送给喜欢的人，就是一种表白。我折了一堆千纸鹤，也许是99只，装进玻璃瓶里，冒冒失失地送给他，他没有回应我。室友黎子貌似是在我们之间传话，她跟我说，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后来我再没跟他说过话了。有关于他的记忆，就是那瓶失落的千纸鹤，还有他那些落寞的粤语歌。至今快二十年了我们没有过任何联系。

那晚英子把老公和儿子安排到另外一处房子，她让我和女儿住在她家里。那个Z在省台，可巧端午放假还在录制节目，回到家就晚上九点多了。他晚上十点多敲响英子的家门。很冒然就见面了，我才知道是英子把他约来的。

他说我看起来没怎么变。我说，你也是。毕业十七年没有见面没有联络，忽然面对面，气氛起初有点尴尬，他点了外卖和啤酒。

故事的铺陈多少与酒是分不开的。那晚三个人就一直喝、一直聊。算是故人重逢了，话虽然无从说起，却越说越多，从室友到同学，从学校到社会，有上学时并不起眼的同学混成业界精英的，有男同学毕业后失恋跳楼幸运被救的，有女同学嫁给高材生后在婚姻里忍气吞声的，也有同学经历婚前的甜蜜美好到婚后各种鸡零狗碎的，从恋爱讲到婚姻，从生活里的婆媳关系讲到工作中的上下级关系，从男人的视角讲到女人的视角……

桌上的酒瓶都空了，抬头看时钟已过凌晨两点，显然他有点喝多了，他是应酬完来和我们见面的。我们不放心，一起下楼送他回家。他想让英子单独走，他说要跟我单独说两句话。我拉住我闺蜜，说不用，一起就好。

我们把他送到他家楼下。他却执意要再送我们回来。好在走路就几分钟。他把我们送到楼下，他问，还要走走吗？夜凉如水，仲夏的风吹拂而来，叫人神清气爽了，我和英子想再走走。

他说早点上楼休息吧。是该上楼了，我们轻声道别，让他也早回去休息。

他看着我们上楼。

英子家是楼梯，要爬上去。我和英子并排爬了一层楼，将要拐弯，他突然喊我名字，说能再跟你说句话吗？

我愣了一下，转身下楼。

他说，刚才虽然喝了酒，说的话都是真的。他跟我说对不起。从他的话里，我听出一丝遗憾，算是对逝去的抚慰。

我说，我相信都是真的。老同学，跟老朋友一样。我想表现得坦然，主动伸手，握手言和。

他却轻轻问一句，可以抱一下吗？

我没有拒绝。二十多年了。我们都四十了，步入中年。

他说从前都没抱过。如今借着酒意，也算无憾了。

那一刻，夜色凝固了，时间停滞了。我们非常陌生地僵硬地拥抱，我出奇地平静，这是第一次拥抱也会是最后一次，将来未必还能再相见。

他轻轻地松开。我轻轻地告别，悄悄上了楼。英子还在楼梯上等我。

心静如水，天快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