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上小学(1974年)之前,五六岁的时候,为了一家人过冬的棉衣,曾多次跟着娘和街坊邻居的一些妇女、小孩,到处去“hong棉花”,也就是在各村的棉花彻底采摘完、还没来得及打棉柴的空档,去捡点儿漏。当然,在那个生活极端困难的年代,各村的棉花自然是采摘得无比干净利落。然而,因为物质极度匮乏,“蚊子腿也是肉”,偶尔能捡到一些绿豆大小的残留的边边角角,或者干瘪得实在让人看不上眼的小棉瓣瓣,大家就跟捡到宝一样。为此,往往走出去很远,向北一直深入到里八田乡(后撤销,并入魏桥镇)腹地。
就是因为这样的机缘,我第一次接触到刘井烈士墓:在村东的洼地,几间青砖小瓦的建筑,几株苍劲的翠柏,一片小小的坟头,没有墓碑,荒草没顶,荊臻遍地。如果不是简陋的门口有一块石碑引起了小孩子们的好奇心,有识字的大人磕磕绊绊地念了一遍,恐怕谁都不会想到竟有数十位抗日烈士长眠于此。
上了中学,我们才对刘井烈士墓有了一个较为清晰、完整的认识。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日寇迅速占领华北,进而侵入山东。时任省政府主席韩复榘只顾保存自己的实力,未放一枪一弹,就放弃济南,仓皇逃窜。同年12月,为了保家卫国,长山县(解放后没几年就撤销建制,属地部分并入邹平,部分并入淄博)立中学的师生和其他抗日积极分子,在黑铁山(今淄博市张店区最高峰)发动抗日武装起义,拉起了一支由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山东人民抗日救国第五军,点燃了鲁中大地的抗日烽火。在随后三四个月的时间里,小清河伏击日军汽艇,激战三官庙,连战连捷,有力地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队伍迅速发展到6000多人。星星之火,旋即形成燎原之势。一九三八年六月,第五军奉命改编为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三支队。
1939年6月,三支队奉命集结于邹平县西北部的刘家井子一带,准备北进过黄河与冀鲁边区打通联系,不料被日伪军包围在了刘家井子(今邹平市魏桥镇刘井村)一带。在敌众我寡、武器远远落后的情况下,司令员马耀南、副司令员杨国夫指挥队伍坚决抗击,与敌人激战了整整一天,坚持到黄昏,才趁着夜色掩护分散突围。这次战斗,尽管有群众的支援,我军凭借围墙等地利,给敌人以重创,但众寡悬殊,日军又武器精良,我军伤亡也非常惨重。敌人尾随突围的队伍走远后,附近村民打扫战场,仅在刘家井子周围,就发现了70多位烈士的遗体,将其掩埋在村东不远处的一处低洼荒地。1963年建成烈士陵园。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面对日寇的侵略和暴行,中国军民团结一心、众志成城,予以坚决抗击。刘家井子战斗结束后,三支队又逐渐发展壮大。1940年,八路军115师进入山东,三支队改编为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三旅(共5个旅),许世友任旅长(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刘其人任政委(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杨国夫任副旅长(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1943年,115师和山东军区合并成立了新的山东军区(仍保留一一五师番号),第三旅扩编为第七师,为山东抗战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1945年9月,根据党中央决定,山东军区数万部队分头挺进东北,成为东北人民军的主力,其中六纵17师擅长使用炸药,被誉为“攻坚老虎”,前身就是山东军区第7师,更早的渊源则是三支队、第五军。攻打四平、锦州和天津三座坚城时,东野总部“三调17师”,为解放东北、解放平津、解放全中国作出了重要贡献。
为了把日寇赶出中国,为了让人民过上好日子,烈士们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政府和人民不会忘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们上小学、初中时,每年清明节,当地政府、群众和师生,都会有组织地到刘井祭奠烈士英灵,附近群众也一直默默地义务守护这片烈士墓。据说,为了看护烈士墓方便,前些年,一位老人还在烈士陵园近旁盖了房,把家搬到烈士陵园的边上。2014年,邹平县政府投资对陵园进行了维修改造,重修大门、围墙,对73处烈士墓进行了修缮,逐一树立了墓碑,并新建烈士纪念碑一座、纪念广场一处,烈士陵园的面貌焕然一新。更能以告慰烈士在天之灵的是:昔时积贫积弱、受尽屈辱的旧时代早已一去不返,中国实现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中国人民的腰杆挺得越来越直,日子过得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