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

文：云走丢

我家住二十七楼，即便这般高，窗外还是装了防盗栏。

我是个特别没有安全感的人，每晚睡觉之前，都要打开衣柜，看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个活人；上床之后，要掀开枕头，看底下有没有蛇。

所以那天午休时，我看见一个豆芽似的青年站在床边，着实被吓坏了。他似乎也没有经验，因为他接下来并无动作。我俩就这么对视着，目光牢牢地钉在对方身上，房间里空气凝固。

僵持半晌，我渐渐平静下来。我没有大叫“抓小偷”，只是眨了眨眼睛，说：“来，你过来。”一边说一边伸手招呼，示意他走近。

他居然乖乖听话，跟我走到了玄关。

这时我注意到鞋柜上有把水果刀。

他站在我的斜后方，从他的角度，应该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我的一举一动。我不敢犹豫太久，一手开门，一手握刀，然后迅速回转身来，扯着他的手臂要将他拉向门外。

他企图挣脱我的手。令我意外的是，这株青苗竟敌不过我一个老女人，很快就被我按在墙上，四肢大张，脸被挤得变了形。我生怕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反扑过来，拿刀的手仍战战兢兢地停在他的脖子上。

严格说来，他不是一个凶恶的歹徒，从刚开始听我说话，到最后被无力地摁住，都因反应太慢而处于被动。但谁知道呢，谁知道他会不会下一秒就变成一头猎豹，立时便扭转形势，生生地将我扼死。我是个特别没有安全感的人，所以我索性闭上眼睛，心里一横，把刀狠狠插进他的手腕。

我听见一声惨叫，却发现声音来自我的喉咙，而不是他的。我睁开眼睛，天哪！整个刀身贯穿腕部，像一个惯犯所为。

恍惚中我竟没注意他的手是否在流血。

不一会儿两个警察来了，一高一矮，我和他被带进局子分开审问。临走时我在过道口碰到他，惊讶地发现他们居然任凭水果刀插在他的手腕上，腕部周围干干净净，比刀插进去之前还要白嫩，流干的血仿佛已将他的手洗净了。

几天后警察来敲门，他们认定我是正当防卫，不追究责任。我把他们请进屋细问：案子查清楚了吗？他是谁？是惯偷吗？为什么要偷东西？ 他的手要不要紧？你们带他进医院了吗？

高个儿说：一个中学生，爹妈不给零花钱，就动了歪心思。

矮个儿说：不是中学生。在工地上不好好干活儿，犯了错误，包工头不给工资，跟人打了一架，活儿也丢了，缺钱花，这才打的鬼主意。

你串到哪个案子上去了？

你串到哪个案子上去了？

两个人掐了起来。

我打断他们：可他究竟是怎样进来的？我家住二十七楼，窗外还装了防盗栏。

警察突然间支支吾吾。他们一口灌完了茶，匆匆拔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