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的镰刀

窗外的梧桐刚抽出鹅黄的新叶,母亲的电话便顺着纤细的枝丫钻了进来。"今年油菜长得好,荚子沉得压弯了青枝,再过几日就要炸开了。"我握着手机,三十年前油墨试卷的触感突然沁出掌心——那日也是这样的暮春,邮差把中专录取通知书递进篱笆时,油菜花正黄得晃眼,母亲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父亲在田间劳作的背影,都朦胧在那片金黄之中。


汽车穿过新砌的粉墙黛瓦,白瓷砖在日光里亮得发烫。可老屋前面那畦菜地还在,像块褪色的蓝粗布补丁,固执地铺陈在岁月的褶皱里。父亲架不住邻里叫他,又出去做小工了。母亲戴着草帽立在田埂上,脊背比我记忆中更弯些,倒像株经年的老桑树。那金黄的菜籽在帆布上堆成小山,母亲的白发沾着草屑,在风里簌簌地晃,仿佛岁月洒落的霜花。

"不是说新农村不让种地了么?"我和妹妹接过母亲递来的镰刀,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你爸说机器收的菜籽不香。"她的皱纹里汪着笑,可眼角的沟壑却比垄沟还深。镰刃划过茎秆时,童年的沙沙声漫上来。二十岁的我正是在这样的声响里远行,身后是父亲扬起的连枷,母亲在灶台前炒菜籽的噼啪,那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成了我离家时最深沉的背景乐。

母亲的竹耙掠过菜籽堆,细碎的黑珍珠簌簌滚落,在帆布上汇聚成一片乌金的海。斜阳像位吝啬的画师,把三个影子拉得老长,又不肯多施颜料,只用昏黄的光影勾勒出轮廓。母亲忽然说起我幼时总爱藏在油菜花田里,沾得满头黄粉回家。暮色漫过田埂时,我看见母亲的镰刀在余晖中画着弧,那弧线像极了当年父母亲送我远行时挥动的手臂,带着一种无声的不舍与牵挂。

最后一捆菜杆码齐时,晚风摇响空空的荚壳。那些悬在枝头的风铃,原来早把三十载光阴摇成了母亲的白发。新农村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星星坠落在凡尘,而我们身后,暮色正温柔地漫过这片最后的油菜地。那油菜地,是岁月留给我们的温柔乡,是父母用一生守护的桃花源,在岁月的长河中,静静诉说着乡村的变迁与坚守,见证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与回归,成为我们心灵深处永远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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