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岛晓露和菊花叶子相约练习图语写作,写下我们的生命叙事。文字不争高下,相互成全与陪伴写作最为宝贵。两人单发,链接对方。
《见图如晤》第7篇。
树的话
桐馨悦见我在群里搞“东西南北中·图语写作”,她给了我一幅图画:公园里,枯黄的草,间有新绿,一个也许是松树林的地方,每一棵树笔直地挺着,树的根部刷有白石灰水,说明它是冬天专门刷了来防治病虫害的,只有一棵树例外:它树干卧地,根部折裂且涂有白石灰水,头部有一个小树桩支架支着,正努力地向上昂起,它的树干上,一细一粗的两根树枝,组成了一个奇特的大写英语字母D,正是这一粗一细的两根树枝,生发出了无数的小树枝,枝头绿意盎然!如果不看它的树干,只看上半部分,这棵树挺正常的,也算枝繁叶茂。从整体上看,这株树好可怜,长成这种怪模样了还坚持活着,再一看,又对这棵树生发出莫名的感动和敬意。今天,我来试着练习图语写作----
今天是2024年3月9日,星期六,阴。我是一棵树,一棵松树,我在花溪公园的河边长了十几年了。如果没有蛀虫,我可以说我是一棵松树,一棵站得笔挺的、堂堂正正的松树、一棵对人们有用的松树,我现在已经卧倒在地5年了。做为我们树,一棵公园的风景树,我们是幸运的,我们免遭了斧头砍斫,免遭了山火的炙烧,我们免遭了大风的吹袭,可以说我们也是树中的白领,只需要体体面面地站在这里,提供一些阴凉给人们,如果有人经过,我们可以借助风摇一下身体,然后就更会博得人们的心爱,这就像人的微笑一样!我活了半辈子,所经历过的、体验过的,还不如这卧倒在地的5年深刻!今天,我会遇到谁啊?是一对携手而来的恋人,还是一个母亲带着幼小的儿子来散步,还是拄着拐杖而来的老人?还是一条暂时与主人分离的小狗?我喜欢见到人,不喜欢见到狗,这是因为人总是会观察我,狗总是会戏弄我。有的人观察到我,他会说我是一棵残疾树,好可怜啊!又有人观察到我,他会说这是一颗坚强的树,真令人敬佩!还有人观察到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狗如果来到我的身边,他们总是以为我是一根香肠,来我身上东嗅嗅西嗅嗅,我们树也有尊严,即使倒地没人扶,也不喜欢被视为异类或肉类。我喜欢见到女人,不喜欢见到男人。女人的同情心强,总是会可怜我,让我感觉到还有点活着的必要;男人们心太硬了,他们总是用穿鞋的脚踢我两下,更有恶作剧的,在我的身子上跺两下,想看看我的腰会不会断。我最喜欢见到的是小婴儿,特别是刚刚会走路的小婴儿。小婴儿是不会独自走到我面前的,他的旁边总是有的他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小婴儿见到我,总是会想来坐一下,他把我倒地的身子当做了凳子或沙发。小婴儿一坐下,他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会走过来,和他并肩坐下。有时候,他们会给这个小婴儿讲一个故事;有时候,他们会给他喝一点水;有时候,他们会给他擦一下汗;有时候,他们会叮嘱他坐好,不要摔跤。昨天是三八节,公园里有单位来举行活动,很热闹!今天是星期六,我会遇到谁呢?
我卧倒在地,从早上一直等到了中午,没有一个人来到我的身边!我们树无法行走,只能待在原地,遇到谁真的缘分天注定!今天天阴,没有太阳,我也不热。我的身体已经断而不断了,也只算苟活吧,我还能要求什么呢?我抬头看看天,天是青的,我看看周围的松树,也是绿的,草还枯黄着,长出一些新草,春天来了!我希望听见鸟儿的声音,可是没有鸟飞过!我想看看鸟儿的影子,也没有鸟飞过!我是多么地失望啊!时值一点左右,我的眼睛一亮,我前面过来了一个美女:她年约45岁,中等身村,不高也不矮,穿着一套休闲服,脚穿一双旅游鞋。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呢?这我可猜不着,但是我看她戴着一副眼镜,她要不是老师就是文职工作人员。我努力地看着她,慈眉善目的,哦,我想起来了,她半年前来过,那时她和她爱人带两个孩子来过。她今天怎么一个人来呢?她的爱人和孩子们去哪了?看来她最近好忙,好久都没来公园走走啦!
她走过来,离我越来越近了,我终于能够更加清楚地看见她:就是她,她叫桐馨悦!我怎么会知道她是桐馨悦呢?半年前,她们一家四口来公园玩,他爱人带着两个孩子在那边走路,她在我身上坐下来,掏出了手机,打开了一个app,我看见那个app叫“简书”,开机页面上有一行红字:“创作你的创作”。她纤纤手指一点,点开一个页面,上面有个头像,圆圆的粉色圆圈,最中间直列三个字“桐馨悦”,左边有两列字,一列是“在文字的桃花源里”,另一列是“安放余生”,这个设计有点酷,是回文:“在文字的桃花源里安放余生”或“安放余生在文字的桃花源里。”右边有两朵桃花,灼灼其华,一上一下。桃花之下,还有三个小字“桃花源”。这是谁设计的呢?怎么这么酷啊?可是,我是树,我说不出话来,我只好掉了一个松针在她的手机上,想去偷窥一下。桐馨悦拿着手机抖了一下,把我的松针抖在地上。她打开一个“私密文章”的地方,用语音对着手机说一大堆话,后来,我搞懂了,她是在语音写作。我同时也明白了,她在争分夺秒地进行写作啊!她叽哩呱啦说了一大堆,最后还设置了定时发送!如果可能,我也希望有某个机关,能把她定时发送来给我,让我多看看她。她写完文章,她爱人带孩子也玩够了,她们一家人离开了公园!我心里想,多幸福的一家人啊,我祝她们幸福到永远!
这一次,她没有在我身边坐下来,而是掏出手机,对着我拍起照来!她拍了好几张照片,我也不能说什么!我们树说不出话来,但是我不喜欢她拍我,因为我们树也有尊严,就比如我吧,现在是棵残疾树,如果她无视我,就像她不盯着一个残疾人看,这就是尊重,我就会更自然,更不害羞,更不自卑。如果她能蹲下来,用手拍拍我的身子,对我说:“你受苦了!”听到她这样温柔地说话,我会更对她感激不尽!但是对于她,我真的是有一种奇特的感觉,我是真地喜欢她,所以我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模特任由她拍照。她盯着手机拍呀拍,哦,不好,我看见她的眼睛肿了!她的眼睛怎么会肿了呢?她生病了吗?她到底去看病了没有啊?看她样子,每天上班要盯着手机和电脑看信息或处理文件,回家又要用手机和电脑写作,眼睛怎么会受得了啊?原来,人也真是没有办法啊!我在她的脚边掉了一根松针,可是,她没有看见!拍完照,桐馨悦说:“你是一棵很特别的树,你的生命力太强大了,能屈能伸,有人看着你像躺平,但是你依然能够生长得很好!”我好想说:“桐馨悦,承蒙夸讲,谢谢!人生只有享不着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躺平也好,能屈能伸也好,我活着也只是为了我的孩子!我这一辈子已无药可救,孩子可怜,为了孩子,我得努力地活着,即便苟延残喘。你们人真幸运,有了病进医院,腰伤了,手断了,脚断了,医院会帮你们做手术,我们树就只有等着死,等着被砍做烧柴或被埋了,所以珍惜生命,活在当下,幸福在当下,过好每一天日子,这是人最应该明白的。”
“叮铃铃”,电话响了,桐馨悦接起电话,原来是电脑商场的服务员叫她去提取她新买的笔记本电脑!挂了手机,她急匆匆地走了,头也没回。
“保----重----”我在心里大声地说着这句话,可惜她听不见。
桐馨悦走了,留了下我----一棵卧倒在地的残疾树!她什么时候会再来看我呢?
(2024.3.20)
补记:初看此图无感,当想到“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诗句,联想到自己的腰疼,于是化身为树,以树眼看桐馨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