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时光,逝去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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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做瑜伽休息术时,老师总是要求我们全身放松、思想放空,让身心灵随着老师的呢喃飞入田野、花园,把自己变成一个快乐的孩童徜徉于让人可以放下一切、自由飞翔的大自然中......

然而,我总是胡思乱想,但好在每次我总能控制自己只想一件事,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到了童年时的玩伴和她们逝去的亲人,曾经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像过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闪过,真应了那个词——往事如烟——一晃,连人带景全部消失不见了......

桂花家三间房,东屋住着他们一家五口:爹、妈、大哥、桂花和弟弟良贵,西屋住着奶奶一个人。听闻桂花奶奶曾经是一位富家小姐,是当年下嫁给了在战场上救他们一家人性命的红军战士,也就是桂花的爷爷,解放后随着丈夫一家来到了我们这个小山村,一住就是一辈子。

而对懵懂无知的黄口小儿来说,“富家小姐”这个词我完全听不懂,只是感觉好像是“不一般”,但到底怎样的“不一般”,这还是在后来和奶奶的相处过程中逐渐发现的,“等我老了,也像奶奶一样做一个富家小姐”——成了我幼小心灵培植起来的第一个理想。

在我小时候的那个年代,农村家庭都不富裕,物质贫乏,农村的老太太们踩着小脚也停不下家里家外忙忙碌碌的身影 ,岁月的沧桑在她们的脸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记,衣服也是又破又旧,甚至补丁摞着补丁都是很常见的情况,手指粗糙满是污垢,一张嘴要么没有牙要么黑牙洞洞,除了笑起来阳光灿烂之外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然而桂花奶奶不是这样的,自打我四岁第一次去她家玩,我就发现奶奶总是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六十多岁的年纪没有一根白头发,微卷的发蓬松地在脑后卷成一个卷,套在一个黑色的小网子里,用一根不知什么材质的簪子别着;浅蓝色的大襟袄从来没有一点污渍和褶皱;免裆裤的裤脚总是被一根黑色的布条整整齐齐地扎着,与脚下那个做得服服帖帖的三角形的鞋子完美契合。

那个时代的奶奶们很多都是小脚老太太,除了我奶奶之外,所以我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了。

我就是很好奇,这家的老太太像老佛爷一样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整个人干净整齐,牙很白,说话轻声轻语,眼神温柔有光,她的右手无名指上还戴着一只蓝宝石戒指,每当抬起手轻抚头发时,小指微翘,动作轻柔,伴着温柔似水般流转的眼光,在夕阳的映照下美极了,曾经有那么一刻,我都看得犯了花痴。

奶奶不大干重活,总是把自己的屋子打扫得干净清爽,我记得她家的柜子上从来没有尘土,老式的梳妆台镜子已经有些模糊,但黑色的镜框和底架,或许是年代太过久远,已经被擦得胞了浆,又黑又亮。

镜子左边的墙上贴着一块白布,白布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毛主席徽章,白布旁的柜子上摆着一座白瓷的 毛主席半身像,一尘不染。镜子的右边墙上也是一块白布,挂着十大元帅的像章,还有一块地方挂着老爷爷在世时获得的各种军功章。

有时候奶奶会从手绢里变出糖来给我们吃,然后慢声细语地给我们讲故事,可惜当时我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糖很甜,然后就是觉得奶奶干净,漂亮,温柔,优雅,有蓝汪汪的大宝石戒指,还有很多毛主席徽章,这些都是我想要的,因此也打造了我人生的第一个伟大梦想。

后来再大一些我就上学了,当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家听老妈说桂花结婚了,当时我都傻了,但是转念一想,以她家的情况,结婚可能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安排。当年,因为家里太穷,她老爸很大年龄了才娶到了带着大哥改嫁过来的老妈,过两年生了桂花,因为重男轻女的老旧思想作祟 ,她家老妈又生了弟弟良贵,老太太很高兴,给起了这么一个好名字,并且在老太太的威压之下,良贵被全家人宠着,什么活都不用干,好吃的都给良贵。大哥是个闷葫芦,只会干活,桂花也没逃过厄运,每天也被大人逼着脏活累活都要干,从小到大没被娇生惯养过,也只是在我们去她家找她,也正好奶奶高兴的情况下,才能吃到奶奶给的糖。

周末,伙伴们提议再去找桂花玩,虽然内心有点别扭,但还是控制不住好奇的心,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男生娶走了能干的桂花,她有了新家,她的新家是什么样子的?

跑了二里地,找到桂花婆家,和婆婆说明来意,婆婆笑着说他们两口子在隔壁新房住。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一边从这边屋子跨过低矮院墙往隔壁走,一边腹诽桂花婆婆,“笑,有什么可笑的?没见过找伴玩儿的小孩儿嘛?真是的,大惊小怪的……”

终于又见到了桂花,她老公很腼腆地给我们拿花生瓜子,桂花看着自己的小老公笑得也很甜,婆婆给小夫妻新盖的三间平房,瓷砖铺地,宽敞明亮,在和桂花如往常一般嘻笑打闹之余,心里的担忧一扫而光,希望他们夫妻幸福安康,生活越来越好!也不知不觉地对自己未来的婚姻有了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憧憬……

但自那次见面以后几十年,我们再也没见过,也不知道奶奶是什么时候没的,奶奶的蓝宝石戒指还在不在?那堆毛主席徽章还剩下多少?没有奶奶的西屋早就落满了灰了吧?!

再后来听说桂花爹生病也去世了,原来的老房子翻盖,新房被良贵夫妻占上了,大哥和桂花妈被赶到村东头一个简易房里生活,靠桂花两口子接济。

还听说桂花儿子很有出息,在部队提了干,前途无量。

突然回望过去,颇有些感慨万千:醉酒当歌,人生几何?红颜易老,转眼桑田泛清波。一代人换一代人,所有曾经的痴嗔怨恨爱,也都化作一抔黄土随风散去,我们后来人该如何怀念那些过去的时光,逝去的人呢?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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