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山中生活着实令我苦闷了许久。虽说随师父在山中修行有了许多的年月，但大抵是抵不住年轻人性子里贪玩好奇心性，在为数不多的下山采购的活动当中，我对于这大千世界的好奇可以说逐渐达到了顶点。
因此，师父的羽化并没有给我带来过多的悲伤，对于外面世界的好奇与内心按耐不住的兴奋占据了我感情的大多数。不过我到底是个感性的人，硬是为师父的离去挤下了几滴眼泪。待得这些眼泪被山间清爽的风儿吹干，我便收拾了行李迫不及待地下山。
说起来，对于此次下山的行动我也算是算是有备而来。除了仅有的几次随师父下山采购的经历，我也没少自个儿偷摸儿往山下跑。因此，面对着面前林立的高楼大厦和来来往往的钢铁洪流，我也没显出多少惊讶。以至于我看到头顶轰鸣而过的飞机时，自然就想到了与师父之间关于自己理想的对话。
那天，屋外正飘这些小雨，我与师父对坐于屋内矮小的木桌两旁，桌上两杯刚煮的香茗正袅袅往外冒着热气儿，我望着桌子中央已经被师父将军的棋盘愁眉不展，而师父正望着屋外的春雨出神。“松花酿酒，春水煎茶。如此恬淡闲适，夫复何求啊！”屋外的细雨打在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有些叶子承载不住积攒的雨水，啪嗒一下猛然点头，像是挤出几滴眼泪一般将积水恶狠狠地甩到地上。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见到此景萌生了什么感触，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我倒也乐得如此，顺便接坡下驴，将棋盘一抹，随口说道：“不下了不下了，我这正想到一出妙招，哪知师父你一出声把我思路打断了，稳赢的局，结果被你一打搅……哎，不说了不说了。”师父闻我此言，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继而又暴露出他老奸巨猾的本色说道：“没事儿你慢慢想，刚才的棋局师父我记着呢，再给你摆回去就得了，不着急不着急。”这老狐狸当真时不给我一点儿台阶，不过相处了这么久，彼此什么德性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我不顾他那一副阴谋得逞的嘴脸，一挥手赶忙岔开了话题：“不下了不下了，没意思。话说你刚说的什么‘春水酿酒什么煎茶’之类的，这生活你就满足了？”师父看出我再无对弈的兴致，也不在意，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继而眯起眼睛一脸享受，对我的问话不闻不问。我倒是被他这番姿态欺骗，也拿起茶杯酌了一口，呸，什么破茶，又苦又涩。正当我打算抱怨，这老狐狸砸了砸嘴，开口说道：“春花酿酒，春水煎茶。这酒，品的是生，这茶，品的是活。合起来呀，咱这就是品味生活。我品了这生活的苦，如今，自然品到了生活的意。而你嘛，啧啧……话说，你这小子，有什么理想？”虽然师父前半句话我听的迷迷糊糊不知所谓，不过后半句我倒是听懂了，闻我的理想，我心中想了许久的理想自然脱口而出：“曾经梦想仗剑走天涯，如今跟您这学艺多年，咱也得有点进步，现在我想的就是像那些大仙大侠一样，御剑飞行，来无影去无踪，劫富济贫，路见不平一声吼……”，我正打算口若悬河吹嘘一下自己的理想，师父却一戒尺打在了我的头上，“我这傻徒儿哦，老子问的是你的理想不是梦想。如今飞机火箭满天飞，哪个傻子还寻思着什么御剑飞行，还没等你飞起来，以导弹就给你砸下来了。得嘞，你小子慢慢做梦吧，老子出去‘道法自然’去了。”说罢他就飘飘然起身出门而去了。我不知他这句话里的老子是指代李耳还是他自己，正在这边辩证着理想和梦想的区别，回过神来他老人家已经不见了。我懒得想也懒得管，只管往旁边一倒睡起了大觉。
不过这会儿我回过神儿的时候，我旁边一位大姐正可劲儿推我，一边推一边嚷嚷：“我说你这小伙子咋回事儿，喊你半天了让一让让一让都不带搭理的，你到底走不走啊，不走别挡道，一边儿去。”我回头一看，一位大姐正抱着一孙子……或许是她儿子正往前赶，好巧不巧我正挡在了门口，这时候她怀里不知是孙子还是儿子的小人儿呜哇呜哇哭了起来。这个时候周围的吵闹也逐渐入耳，我突然觉得，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而我只觉得他们……没素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