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联赛志愿者培训日的清晨，薄雾笼罩着明德高中。祁诗瑶站在体育馆门口不断看表，秒针已经划过七点零五分，志愿者基本到齐，唯独缺了韩景城。
"要不要打电话催一下？"生活部长小声问道。诗瑶摇摇头，从包里取出名单开始点名。晨雾打湿了她的睫毛，在视线里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晕。
"祁诗瑶。"
这个声音让她的钢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墨痕。韩景城站在三米外的梧桐树下，阳光刚刚穿透雾气落在他肩头。他今天穿着纯白卫衣，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右手还缠着崭新的绷带。
"你..."诗瑶的目光落在他渗血的绷带上。
"被流浪猫抓的。"韩景城晃了晃手臂，左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没迟到吧？"
诗瑶看了眼手表："刚好七点十分。"她故意板着脸，"作为惩罚，你负责搬运器材。"
韩景城笑着接过任务单时，战术图笔记本从他背包侧袋滑落。诗瑶弯腰去捡，发现页面摊开在最后一页——那里用红笔画着巨大的倒计时数字：88。昨天的雨渍在纸角留下皱痕，像被反复摩挲过。
"这是..."
"决赛倒计时。"韩景城迅速抽回笔记本，动作太急引得一阵咳嗽。他偏过头去，但诗瑶还是看见他指缝间漏出的浅红色痕迹。
志愿者培训开始后，诗瑶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个白色身影。韩景城搬运器材时绷带松脱，他笨拙地用牙齿帮忙系紧的样子；他给新生讲解规则时，阳光穿过他半透明耳廓的轮廓；他趁人不注意时，从口袋里摸出药片快速吞下的瞬间。
"会长？"文艺部长在她眼前挥手，"医疗组问急救箱放哪。"
诗瑶回过神，发现韩景城正站在医疗组旁边。他手里拿着瓶矿泉水，药片锡纸的反光在他掌心闪烁。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撞，韩景城突然对她眨了下左眼。
午休时分，志愿者们三三两两去食堂。诗瑶独自留在体育馆整理资料，忽然听见器材室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有人吗？"她推开器材室的门，看见韩景城跪坐在一堆倒下的体操垫之间，右手紧紧揪住左胸口的衣服。他的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战术图笔记本摊开在身边，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医疗术语。
"韩景城！"
诗瑶冲过去扶住他时，闻到了淡淡的铁锈味。韩景城迅速合上笔记本，但诗瑶已经看清了某页上"肥厚型心肌病"的诊断书复印件。
"只是低血糖。"他试图站起来，却踉跄着撞进诗瑶怀里。少年的体温透过单薄衣料传来，诗瑶感觉到他过快的心跳像受困的鸟儿。
"我去叫校医..."
"别！"韩景城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吃糖就好。"他抖着手去摸口袋，却掏了个空。
诗瑶想起包里的薄荷糖。她剥开糖纸递过去，指尖沾到他汗湿的掌心。韩景城就着她的手含住糖块，温热的唇瓣擦过她的指尖。
"你看到了？"他轻声问。
诗瑶盯着他卫衣领口露出的锁骨，那里挂着条银色项链，坠子是个小小的药瓶。"为什么不告诉大家？"
"那多无趣。"韩景城仰头靠在垫子上，喉结随着吞咽滚动，"比起'那个有心脏病的韩景城'，我更喜欢现在这样。"他突然笑起来，"特别是你凶我的时候，特别生动。"
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照亮他睫毛上的汗珠。诗瑶发现他的睫毛在阳光下是浅棕色的，像蝴蝶脆弱的翅膀。
"会死吗？"她脱口而出，随即懊悔地咬住嘴唇。
韩景城望着天花板："医生说如果不动手术，可能活不过二十岁。"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但手术成功率只有30%。"
体育馆外传来脚步声，韩景城迅速站起身，把笔记本塞回背包。洛依霏探头进来："原来你们在这！韩景城，班主任找你。"
等韩景城离开后，洛依霏凑到诗瑶耳边："我刚才看见他妈妈了，开着白色保时捷，超级有气质——不过脸色很差。"
诗瑶望向窗外。停车场里，穿白大褂的女人正把韩景城搂进怀里。即使隔着这么远，诗瑶也能看见她颤抖的肩膀。
下午的培训韩景城没有回来。放学时诗瑶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明天见。薄荷糖很管用。——3号
她反复读了三遍，把手机贴在心口。那里跳动的节奏，和韩景城虚弱时的心跳奇妙地重合。
回到家，诗瑶打开电脑搜索"肥厚型心肌病"。屏幕上跳出的生存率统计像刀片划过视网膜。她关上电脑，从书柜深处取出素描本。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渐渐勾勒出阳光下的白色身影——画到左胸位置时，笔尖突然折断。
夜深了，诗瑶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手机屏幕亮起，是韩景城更新了社交动态：一张夜空照片，配文"第88夜"。她点开大图，在月亮旁边发现一颗几乎看不见的小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