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得意 孤寂小石潭

《小石潭记》原文 :

      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闻水声,如鸣珮环,心乐之。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洌。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潭西南而望,斗折蛇行,明灭可见。其岸势犬牙差互,不可知其源。

      坐潭上,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

      同游者:吴武陵,龚古,余弟宗玄。隶而从者,崔氏二小生:曰恕己,曰奉壹。

        翻开《小石潭记》,不觉已过去三十年矣!所有的感慨顿时涌上心头。不知为什么,翻开以前读过的老文章,再看它们,就像一篇篇泛黄的日记,尤其是与自己感同身受的文章,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

        初读《小石潭记》还是三十一年前上初二。年少轻狂,还不知道什么是“被贬”,更不知道永州是何地,又在哪里,只知道文章读来朗朗上口,前边欢快如流水,如游鱼,后边深沉悲凉如苍老沉重的钟声。

        三十年前,没有手机,没有朗诵音频,只有一本书,对文章的理解全凭自己的主观感受。教我们语文的是三十出头的刘淑贞老师,她个头不高,甚至有点低,脸黑黑的,略长,一年四季不变的短发,整个人显得短小精悍,我很感慨这样一位小个头的女老师居然担任着九十多个学生的班主任,看看现在的班级,想想当时,那真是壮举。

        那个年代,老师如何备课,用什么方法上课,好像是一件很神秘的事,总之,我是不知道的。但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学习《小石潭记》,老师无意间对我的提问。九十多人的班级,我只是一只其貌不扬没啥特长的“丑小鸭”而已。然而,就是《小石潭记》让刘老师发现了新大陆。

        上课间,她提出一个问题“作者为什么说“寂寥无人,悄怆幽邃”?”不知道那些平时叽叽喳喳出尽风头的帅哥靓姐们是否听了老师的问题,总之他们没有一个举手回答。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举起了手,好像又缩回来了,但是老师还是看到了角落里的“丑小鸭”。

        “你,回答!”

        或许老师一时忘了我的名字,我应声而起,爽朗流畅地回答:“寂寥是因为周围环境寂寥冷清,也是作者孤寂悲凉心境的反映。因为作者被贬永州,失落痛苦无人诉说,只得寄情山水,以获得暂时的快乐。”听完我的回答,老师居然带头鼓掌,这恐怕是对我最好的奖赏吧。多少年后选择中文专业,选择教师,应该有这节课的缘故吧。

        三十年过去了,那个年少轻狂的少年早已成了满脸沧桑的中年女人。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的人,终于懂得了什么是“流放沅江”,什么是“怒沉汨罗”,什么是“赐金放还”,什么是“被贬永州”,什么是“被贬黄州”,一位又一位被贬的文人从我身边一闪而过,他们或低吟“哀民生之多艰”,或狂歌“天生我才必有用”,或小石潭边黯然伤神,或黄州竹棚里大声吟诵“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小石潭,不再是永州司马柳宗元一个人的小石潭,而是多少后世失意文人的精神寄托。我没有去过小石潭,但是多少年的遭遇和心境与永州司马又何尝不同?一篇文章流传千古,岂止是因为二百多个优美的文字,旷世冤屈,千古悲凉,尽在其中!

        官宦世家,少小聪明,苦读诗书,科举中第,礼部员外郎,羡煞多少读书人!然而,一根筋要推动王叔文革新,却成了革新的牺牲品,从此,走上了一生不能回头的流放路。邵州刺史,还没到任,又贬永州司马,路越走越远,官越做越小,这该是多大的打击啊!十年后,唐宪宗一纸诏书,柳宗元回京了,这该是多开心的事啊!可是已经被永州的风雨拍打得遍体鳞伤的柳宗元一个月后又被贬到更偏远更荒蛮的广西柳州,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永州司马成了永远的柳柳州!何其不得意,何其孤寂,何其悲惨,谁能理解?好友刘禹锡在哪里?湖南、岭南、贵州、四川,谁有刘禹锡这么倒霉?然而,患难见真情,“刘柳”的友情不是一个“流放”就能掰得开的。

        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说: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

        柳宗元打不败,刘禹锡更顽强。

        生活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一个人也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柳宗元和刘禹锡正是把生活中所遭受到的打压和排挤,全部融入进了生活中,以此来告诉世人,他们并不被外部的环境所压垮,无论遭受了什么样的打击,他们都能够坚持下去,这也是他们最令人感动的一个地方,虽然吃过了无数的苦,受尽了各种各样的折磨,但他们并不会悲伤,也从来不去抱怨。他们用最坚强的意志抵挡人生的风风雨雨。

        不得意如柳宗元,倒霉蛋如刘禹锡,孤寂如小石潭,顽强如钢铁,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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