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于70,80年代的河南农村人,大概对棉花这种植物都不陌生。
小时候,孩子们早早就要跟着大人一起下地劳动,充当大人的小帮手。当年在河南农村地区,棉花可能是最重要的经济作物,是农民们主要收入来源了。
种棉花的时节,需要先用农药把棉花的种子用药拌好,在地头搭几个小小的塑料大蓬,把棚里的泥土用水混合拌匀,形似整块凉粉。再用铁丝把混合好的泥土分成一个个格子,好像一块块豆腐,接下来就是把种子塞进这些一个个豆腐块里。
经过一段时间适宜的温度湿度养护后,种子在豆腐块里破土而出,长到大约10厘米高时,就要把小苗取出来,栽种到地里去了。
村里人家,几乎都是全家上阵,如果刚下过雨还好,直接挖小坑,把带着泥土块的小苗放进坑里,埋好根部就可以了。如果天气干旱,则需要拉着一辆板车上面放一个用废汽油桶改造成的水车,拉水去到地里。每栽一棵苗,浇一瓢水。整个流程就是挖坑,放苗,浇水,埋土。一家人分工合作。
从棉花小苗离开大棚的保护,栽到地里开始,棉铃虫,红蜘蛛等害虫就开始盯上这些新鲜嫩绿的可口食物了。各种农药派上用场,从小苗,掐芽,开花,结铃,到采摘,各种剧毒农药将伴随棉花的一生。田间地头,随处可见背着手动,自动打药机的农民。我自己已经从十二三岁开始掌握了这项高度危险的农活的所有技巧。
由于是剧毒农药,加上夏季的高温,很容易发生虫子没杀死,打药的人自己中了毒的事情,中毒被拉到卫生院抢救的事情屡见不鲜,我母亲和我都被那些剧毒农药毒倒过。由于农村较低的教育水平和常年的辛苦劳作,邻里纠纷家庭矛盾很多,经常听到有人喝药自尽的事情。农药在农村,扮演了多种角色。
毒药虽强,但是虫子也在进化出抗药能力,很多虫子反复打药也是杀不死,何况经常有人买到假农药,白花了钱不说,付出的劳动都成了白费力气。一棵棉花从种到收,说是从在农药的浸泡下长大也不为过。毒药杀不死的就人工除虫,靠人眼去找,整个棉花树从上到下看一遍,叶子反面也要看,抓到的虫子用叶子包着挤死,或者装在小瓶子里回家喂鸡。
采摘棉花时节,也是全家上阵,棉花的开放不是统一的,有些棉桃先开,有些还很嫩,要等。大概有一个月左右的开放期,就要一次次地提着竹篮在棉田里上下左右一遍遍寻找采摘绽开吐出棉絮的棉花。
摘回去后,白天黑夜地要尽快剥出来,把棉絮和棉壳分开,湿棉花很容易发热,发霉。每个人家里的地板上都堆着小山一样的棉花堆,从七八岁的小孩到八十岁的老太太,都得参加这项劳动。我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八十岁的老奶奶眼睛昏花地就着煤油灯剥棉花的情景。剥好的棉花要趁有太阳晾晒,没有太阳要开着风扇吹。晾晒棉花一般都在自家屋顶,把棉花摊开在支起的架子上,屡次翻动。如果用牙齿咬一下棉籽,可以清脆地咬开,棉花就算晒干了。可以用蛇皮袋拼成的大单子四角一扎,包起来,择日拉到棉库去卖了。
卖棉花往往几家人约在一起去,相互有个照应,农村都是土路,满满一大板车的棉花遇到沟沟坎坎,很容易倾倒,人多可以相互帮助。棉库是唯一指定的收购单位,棉花车排着队进棉库,里面的棉花堆成两层楼高的棉花垛。棉花的品质会被分级,每一级根据杂质含量,含水率等,价格也不一样。这个由棉库里质检的人说了算。往往这时,远道而来的农民就得对这些决定价格的人笑脸相迎,巴巴地期望能够高抬贵手,给予关照。
卖棉花时,可以选择全卖,也可以选择以后来领棉油,棉籽油曾经是我们那个地方过去唯一的
食用油品种。味道到底怎么样,我已经忘了,反正小时候过年时节炸的油条,我觉得特别香。
由于种棉花需要高强度的劳动,随着年轻人外出打工大潮的兴起,棉花已经慢慢在中原大地上渐渐消失。跟棉花有关的那些日子,也都成为了一道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