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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滨散文||人间素描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大家都忙忙碌碌,似乎谁也不曾停下脚步。孤独的人们,并不寂寞。彼此之间,需要的只是问一声好,打一个温暖的招呼。熟悉的陌生人,还有陌生的熟人以及永远不认识的路人,大家都有各自的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可是又有多少人愿意花一点时间,留意与自己同时共在的人,静下心来,聆听一下他人的故事呢?
在这茫茫的大千世界,有多少不同行业的人在为彼此默默付出,大街小巷的环卫工人,送外卖的小哥,摆地摊卖水果的中年大叔,做街边小吃摊的一家人,每一天挤地铁、行色匆匆赶往公司里的打工人,早起晚睡的中小学教师、医生、政府公务员,还有那些小区里的保洁和保安,还有给子女帮忙照顾接送孩子上下学的老人……
在这个由无数平凡而普通的劳动者组成的现实社会里,每一个人都有他自身存在的价值。可是大家匆匆忙忙赶路,时常被周围的人忽略,也时常会忽略周围人。所以,我呼吁:让我们彼此多一点爱心与耐心,为这人间终生完成一幅写真的素描。——题记
晨雾未散时,延兴门西路老李的路边摊已经腾起白烟,葱油饼的香味弥漫开来。铁锅里的油花爆裂声,增添了几分喧哗;案板上飞起的面粉像初冬的一层薄雪,落在老李染霜的鬓角。
第一笼包子出屉时,穿着校服的三五成群的学生鱼贯而过,书包里躺着昨夜未写完的试卷。十字路口的梧桐树随风抖落几片毛茸茸的飞絮,正巧落在煎饼摊刘大姐的推车上,她顺手摘落,继续用竹刮板在铁鏊上画着圆。
这座城市的街灯,从晚上六点半到凌晨六点半,始终睁大着眼睛。穿一身橙衣的环卫工张姨握着竹扫帚,扫过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唐久便利店的玻璃门,里面值夜班的小伙子正趴在收银台打盹,睫毛在青黑的眼圈下投出淡影。她扫到拐角处的绿化带时,看见流浪猫阿花带着四只毛球似的幼崽四处寻找食物,口里发出央求的咪呜之声,她从保温杯里倒出半碗米粥,看它们粉色的舌头卷起珍珠似的米粒。
西影路的公交站台的长椅上,还凝着夜露。一位穿灰西装的中年男人,反复看着表,公文包里躺着女儿画的全家福。有一位穿中学校服的女孩从他面前跑过,马尾辫扫过他的手臂,一张数学草稿纸随风飘落于地。他弯腰拾起,看见纸上除了函数图形,还画着一位年轻帅气戴眼镜的数学老师。
正午的写字楼,像透明的蜂巢。二十三层的落地窗前,实习生小林对着电脑揉眼睛,咖啡杯底的残渍,结成褐色的环。她不知道:此刻楼下外卖箱里,有一份多加辣酱的麻辣烫正属于她,骑手小王利用在电梯里的时间默背着下午要考的网课知识点。电梯镜面映着他头盔下的脸庞,额角还沾着清晨送女儿上学时被亲的草莓贴纸。
菜市场的喧嚣,在下午三点钟准时褪色。卖水产的老周蹲在泡沫箱边补网兜,塑料盆里的鲫鱼忽然甩尾,溅起的水珠落在他腕间的华为电子智能手表上——那是他儿子用第一份工资买的,既方便接听电话,也有各项体检数据随时更新。隔壁摊位卖椿芽和茼蒿菜的刘婶,摸出毛线织到一半的毛衣,深蓝色毛线团滚落,被一只猫当玩具,引得买菜的老人们都笑起来。
黄昏总是先从医院长廊漫上来。护士小苏推着治疗车经过病房,听见满头白发的退休语文女教师,给临床一位盲人读《城南旧事》。夕阳把百叶窗的条纹印在白色被单上,像泛黄的五线谱。窗台上玻璃瓶里插着不知名的野花,是那位建筑工人从工地围墙边采来的——女儿要接受第七次化疗。
晚风掠过立交桥时,代驾老陈的折叠电动车正塞进宝马后备箱。后视镜里映出醉醺醺的老板在打电话,声音突然哽咽:“妈,您放心,我下周肯定回老家。”高架桥下的流浪歌手拨动吉他,弦音撞碎在玻璃幕墙上,化作十七楼加班的姑娘眼角一闪而逝的泪光。她的文档里未完成的PPT,标题赫然写着“城市守夜人关怀计划”。
唐久便利店的暖光,总是在午夜最温柔。值大夜的小伙子终于写完自考复习题,抬头看见常来的巡警老赵带着寒气推门。他们默契地不聊当下的内卷,也不聊口罩之后的艰难困苦,只说那份关东煮里的萝卜浸透了汤汁。玻璃窗外,送奶工老金的三轮车碾过薄霜,奶瓶碰撞声清越如编钟,惊醒了失眠的诗人,他在便笺上写:“每个黎明,都诞生于未眠人的掌纹。”
当我们站在天桥俯视车河,会发现每盏车灯都在讲述奔赴的故事。晚归的出租车载着异乡人的梦,洒水车哼着歌为街道敷面膜,末班地铁像发光的蚯蚓钻进地心。那些被生活磨出茧子的手,那些藏着药片的钱包,那些屏幕裂了舍不得换的手机,都在编织一张看不见的网——我们称之为人间。
值此星辰流转的时刻,急诊室依然亮如白昼,产科迎来新的啼哭声,面包房第一炉法棍正在膨胀。这座城市永不沉睡,就像交响乐团总有乐手准备接下指挥棒。当晨光再次漫过香气扑鼻的葱油饼和雾气腾腾的蒸笼时,我们会发现,那些被忽略的、被折叠的、被匆忙吞下的人生切片,原来都是岁月这幅长卷上不可或缺的留白。
时间刻度——2025.04.16清晨和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