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正为贵,以“土”为真

1

那天开会,总监听完所有小组的工作总结,最后才简短评价我们交上去的文案。

“你们几个写的,我都看了,回去继续写,每人写50个。”

我听后瞳孔地震,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啊?”

总监一脸黑线,“啊什么啊?别人怎么没意见?”

我赶紧调整自己的面部神色,尽量表现出三分愧疚三分谦虚四分任劳任怨。

其实偷偷腹诽,哼,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这是我刚开始在广告公司实习时的一幕。也许因为最近恰逢毕业季,就触景生情,突然回想了起来。

那时候我在跟着一个地产项目组打杂,被委以的第一份有创造性的工作内容,就是给这个小区起名字。

大概是写了20个交了上去,就有了这次例会。

总监30几岁,听闻他并非专业出身,而是靠在行业里摸爬滚打才有了现在的位置。

公司里有八卦盛传,因此他对学院派的员工故意针对和挑剔,以彰显自己的权威。

几天接触下来,包括这次例会,让我觉得传闻被印证了。




2

“你们自己看看,这写的是小区名字吗?把它单拎出来,别人听了,会不会想到是小区名字?”

他很不耐烦地,又反问了两句,这次听上去不是单独冲我说的,但没人吭声。

我想大家都跟我一样,以为他单纯地在摆架子发脾气。

后来工作很久以后,再回头看那个总监,也许他的确有点吹毛求疵,但他说的话也直击要害。

我依稀记得我好像写过一个“云霄之上”,或类似如此的。这肯定不是一个小区会叫的名字。

越是学习某个专业的人,越想创新,越想玩出点新花样、新概念,但很容易弄出一个太飘、无法落地甚至不伦不类的东西。

我想,那个总监之所以对学院派颇有微词,就是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吧。

可惜我那时候《红楼梦》读得不精,不然早该从中悟到这个道理。

海棠诗社创办以后,史湘云嚷嚷着要做东拟题。

宝钗对湘云这样建议:“诗题也不要过于新巧了。你看古人诗中,那里有那些刁钻古怪的题目和那极险的韵了?若题过于新巧,韵过于险,再不得有好诗,终是小家气。诗固然怕说熟话,更不可过于求生,只要头一件立意清新,自然措词就不俗了。”




3

在《谈吃与画饼充饥》里,张爱玲曾这样拉踩周作人:

周作人写散文喜欢谈吃,为自己辩护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但是男女之事到处都是一样,没什么可说的,而各地的吃食不同。这话也有理,不过他写来写去都是他故乡绍兴的几样最节俭清淡的菜,除了当地出笋,似乎也没什么特色。炒冷饭的次数多了,未免使人感到厌倦。

张爱玲自己呢,若说起点心,她的确是内行。

我很喜欢吃的司康饼,她当年在香港上大学时,就经常去中环附近的青鸟咖啡馆购买,每次都买半打。

周瘦鹃去看望她,一下子被下午茶的阵容惊呆,“茶是牛酪红茶,点心是甜咸俱备的西点,十分精美,连茶杯与碟箸也都是十分精美的。”

胡兰成也说她“每天必吃点心,她调养自己像只红嘴绿鹦哥。”

但若说起正餐,她本人自认“就连会做的两样最简单的菜也没准,常白糟蹋东西又白费功夫。”

她笔下的主人公,吃得也令人费解。

《小艾》里有一道“洋山芋切丝炒黄豆芽”,这两种搭配在一起,有点别扭,但勉强算可以。

《十八春》里“顾太太临时添了一样皮蛋炒鸡蛋”,未免创意性太强,听起来很像黑暗料理。

是谁给她的勇气,拉踩周作人的呢?我只知道肯定不是梁静茹。




4

不知道亦舒是读到了哪位前辈的文字,但她激动万分,摘抄下来引为金科玉律:

“有些人喜欢走偏锋,迷信变格,以为哗众永远可以取宠,然而实践证明,偏锋可走而不能常走,变格可创而不能滥创,立意贵于正,布局贵于常,要从正常中显功夫。”

亦舒自己也写道:“把极之朴素题材写得引人入胜,才叫功力。”

完成比完美更重要。先把基本功练扎实,再求锦上添花。

做事情,记得以正为贵,以“土”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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