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见过这样一种月色，那是深秋的某个夜晚，我跟随父母从村里一户人家串门出来，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明月高悬，大地一片惨白。虽然是深夜，月光下却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脸，道路很宽，两旁的树郁郁葱葱，树叶间是深不见底的暗影，树干是一种乌白色，地上的树影清晰可见，风吹一吹，树叶相触，有哗哗的声音，响亮而近乎空灵。爸妈在前面走着，一面还继续刚才未完的聊天，我跟在身后，看见我们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手脚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大，纤毫毕现。我莫名其妙觉得害怕。暗色的幽深的夜让我觉得安全，明亮的夜却剥夺了我的安全感。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爱上了独坐暗室，惧怕置身于黑白对比的明亮中。

有时候一个人在家，天色渐晚，夜色慢慢罩上来，室内总是先一步失去亮光。我固执，宁愿一步一步挨近窗台，像冬日里逐光而动的猫一样寻找最后的光亮，直至最后手里书上的字再也看不清，眼睛因为疲惫而不得不闭上一小会儿，屋内已黑到彻底，窗户也只能透出一点微光，依然不想开灯。那时候我家还在村边，周围还没有那么多新盖的屋子，就像一座孤岛，灯亮起来，我隐隐觉得不安。

过一会儿，爸妈回来了，他们在黢黑的房间发现我，总是会吃一惊，问我为啥不开灯，我笑嘻嘻地搪塞过去，那时候其实自己也并不知道个中微妙的缘由。

长大之后，好像再没见那样的月色，许是环境污染的原因，连银河之类的景色都不得见，月亮总是小小的一轮，好像她也年迈，精力大不如前。有时候会在夜空中找到久未得见的星星，东一颗西一颗，已是甚为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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