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那个妈妈

1

夏日,微风裹挟着炙热向校外的人群袭去。阳光足够毒辣,皮肤还渗着汗液。

校外车水马龙,校内吵吵嚷嚷。

明天是周六,必是一阵人心涣散。幼稚语中带着几缕脏句,向外散发五十不在的装逼气。多年后,每每回想,尴尬万分。

夏暖暖就在一阵铃声激昂时,跟随老师的步伐出现在他妈的视线内。

呲着板牙,一头板寸。大眼睛撩撩,占去脸好大一块地方。全身瘦弱,动作缓慢。小步一踏,犹如老爷子走姿。

他的笑很腼腆,虽常年挂在脸上,但无时不在的诉说着他的羞涩。

他妈骑着破旧的紫色自行车,因为常年的活计,肌肉已经覆盖全身,偏黄的皮肤是长年日照的结果,手掌的茧子是长年劳动的结果。

夏暖暖的书包占去全身重量的四分之一 。瘦小的身板已经压的佝偻,这个阶段的孩子并不知道什么叫做把没用的拿出去,仿佛背那一大个的书包就是他学习的证明。

他妈很膀,个大。单手拎着书包能把夏暖暖拎起来。

夏暖暖慢吞吞的胳膊手从书包带里解放出来。

他妈把书包背在自己身后,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长年抽在嘴里的旱烟被吐出,嘴上已被熏得的昏黄的牙齿。随着她的威胁暴露出来。

“我告诉你啊!今天赶紧把作业给我写完,别慢腾腾的。”

随即把夏暖暖提溜在后座。

这时的学校已经人声鼎沸,家长的叫喊声,孩子的中二气,在这一方地方奔腾而出。明天是周末,今天也很欢快。

夏暖暖并没有答他的妈妈,此时他心中有个疑问并不知如何而出。

热浪并没有树木的阻挡。

他妈奋力的瞪着。满脸的皱纹已经预示体力的流逝。

汗水从头发里窜出,直流后脊背。

夏暖暖还在跟沿途遇到的同学打招呼,每一回的大声仿佛都是羞涩的尽力。

他妈听的也蛮高兴。

问着,“今天老师夸你了吗?”

夏暖暖一听这话更高兴了。

他笑着点点头,并不知道点给谁。

他说着,“老师说我纪律好。”

“行,你好好表现。”

“嗯,知道了。”

放学路上喧嚣。走路的,骑车的,还有轿车几乎把大道占尽。

夏暖暖的家很快就到了。从学校到家不足千里的距离。长腿一抬,手里直接提溜着夏暖暖下车,如同小鸡崽子夏暖暖堪堪站在路上。一边停车他妈还在大声威胁。“你赶紧给我写作业,别写不完影响我们看电视。”

但,其实夏暖暖每回都写不完。

不过,明天是周六。他妈的威胁就显得无足轻重 。

他身上还穿着比旁人小一码的校服,不一会就被同样班级的同学吸引过去。他妈并没有管他,她还有一堆的事要做。

夏暖暖并没有去过太远的地方。

所到之处,也只有家和邻居,以及过了马路之外商店。

他和小伙伴玩的开心。

对面的邻居也在晚饭后适时的走了出来坐在特意准备的木桩上抽着烟。

夏暖暖和他很熟,常年在两个院子里穿梭。

邻居问了他,“吃饭了吗?”

夏暖暖摇摇头,不知不觉已经玩到黄昏,家里已经炊烟四起,不过离真正的吃饭还有些时候。

农村的家庭便是这样,什么时候黑天什么时候才是晚饭的开始。

邻居又问了一句。“饿不饿?”

夏暖暖摇摇头,他的腼腆在熟人面前无了踪影。

他玩的热络,小伙伴已经被他爸叫了回去。他看着邻居,突然心中的疑问又上心头,却问了邻居一个致命的问题。

“我同学问我,为什么我妈妈会那么老?”

邻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2

黄昏后,微风中终于掺杂了些许凉意。温热的地面,徐徐的暖风,支一条板凳,所有人聚在一起。这是夏季过来,农家人为数不多的惬意。

我家便是大道对面的商店,很小,却古老。

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聚集地,一起吞云吐雾,唠唠家常(嚼舌根),以及看着电视上许久不变的斗地主。

大道那边的邻居是这里的常客。大道这边的商店是周围人家的所有秘密起底聚集地。

晚饭,吃的还算不错。

黄昏过后,时间已经走了大半,昼长夜短。吃饭时,已将近八点。

邻居如期而至,每天这个时间便是斗地主的时间。

烟雾缥缈,也是吸二手烟的好时间。

几个人坐在一起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嚼着舌根。不知不觉便说了大道那面的妈妈。

我正吃着饭,邻居的烟头未灭。在恍惚中,他想起晚饭时分,夏暖暖问他的话,说着。“暖暖刚才还问我,他妈怎么那么老。”

所有人没有了刚才的兴趣,开始沉默。

邻居接着说道。“我当时就劝她,让暖暖叫她奶奶,这样儿子的年龄更适合,还能申请补助。不听啊!”有少许的嘲笑,有多许的不值当。语气中带着几分被劝者不听的气愤。

我爸烟已经烧尽,掐灭烟头,他吐出最后一口烟气。带着满脸的所谓,说着。“当时,谁都这么劝她,她自己不听。这要是当时听劝,每个月领一份保障钱,好在日子能过得下去。”他是个不喜说话的男人,但当时劝人也多说了几句。

我没有说什么,却记起了曾经。

那日,艳阳高照。作为一名初中生,每个星期六是绝对的休息时光。我正睡懒觉,阳光透过纱帘是一阵昏黄。原本快乐的日子,是我妈带来的噩耗。

我躺在床上正玩着手机。我妈突然出现,倚在门边,眼底不知什么情绪,似哭非哭,可能是在惋惜一个年轻之人生命的逝去。

她回来的莫名其妙,导致我并没有关注她的情绪,我问了一句。“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妈看着我,没有了往日的气焰,说出的声音有些虚弱。“你大娘家小鹤没了。出了车祸。”

“……啥?”

我很惊讶,却唯独没有我妈之类的伤心。可能还是个年轻的年纪,对于我来说,只觉得邻居家大娘好可怜,却没有一个年轻生命没了的悲哀。也可能是我和大娘家小鹤并没有过多的交集。

那一瞬间,我变得听话了许多。

妈妈说。“你赶紧起来,过去看门。我去看看,有什么要帮的。”

我连忙点头。放下手机,心里震惊,随便穿着衣服,才在一阵回忆里走到了大道这面的商店。

没有人知道,那天的大娘有多么伤心。

也没人知道,那天的吃席都秉着一个什么样的心情。有人说过,世上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白发送黑发。那一年,小鹤二十六,正当结婚的年纪。

我在这边看着,人群稀稀索索,每个人面带凝重。花圈,火堆,遗像。那条大道好像是分界线,割裂了悲伤和平淡。

大娘,并没有哭。可也在表达这个世上最为悲哀的忧伤。

三口之家变为了两口,这时年轻时最不能忘了的事。

许久之后。

当听说大娘抱回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时,我的记忆再一次加深。

直到现在,当年的一言一语就像记忆重现。

无论何时。我妈他们背后的念叨占据了记忆的大半。

她们实则不同意大娘领养这个孩子。顾虑有很多,其中一个就是大娘的岁数在那放着,还有一个便是她家的大爷并非勤快之人,还有些赌博气。

养一个孩子非一朝一夕,就靠自己的存款根本不够干啥。当时所有邻居,家人都加入了劝说的行列。

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娘松了嘴角,可她家大爷却像被施了魔咒,非要了这孩子不可。

后来,那个孩子叫做夏暖暖。

3

夏季的风不是风,是自然给予的热浪。翻翻滚滚,着眼看,还能看到几缕无法送予颜色的条条柳柳。

夏暖暖的作业没做完,书包完整的放在炕上,没有打开的痕迹。

今天是周六,夏暖暖很忙。

他需要去补课,在小学二年级的年龄。

并不是学校紧迫的号角,而是属于这个年龄原有的愚笨和不专心。

天色已经大亮,一层蓝色下覆盖着薄云。阳光透过云雾直射头顶,像一团炉火从上到下烧灼。不一会,头皮热的发烫。

这时候,人们祈祷雨的出现,也选择适合的时间地点劳作。

夏季的早晨是最易疲乏的时间,劳作的人们在最为朦胧时起床,开始一天的辛苦。

夏暖暖他妈也是这个时候,在这相对凉快的时间里干了一系列活。

此时,太阳已初见了威望,树荫还拉的老长,这一阶段的劳作就此结束。电锅开关一拉,饭菜简简单单,并不含什么丰富营养,只是粗粮稀饭填肚,昨晚剩菜一热,并没有什么力气弄出格外的美味。

夏暖暖并不想吃,他笑着在旁边摇摇晃晃,就是不知饱饿,永远对他妈威胁他吃饭的话术不起作用。

他妈最后瞅着没法,吞下最后一口饭。“想吃啥?”

夏暖暖呵呵笑着,大眼睛眨眨。小声说着,像是随时收进肚子,犹如蜜蜂嗡嗡。他妈已经习惯,“啊!大点声。”

“方便面。”

无法,一袋煮的方便面是夏暖暖的早饭。

紫色自行车又发挥了他的作用,夏暖暖的书包放在上面,他跟在他妈的身后于刚有威望的阳光底下出发,在最有威望的阳光底下回来。

路边说着小话,他妈把最殷切的希望化在话里灌进夏暖暖的耳朵。

夏暖暖乖巧的点头,周围的邻居见到打声招呼。不长的街道没有什么人,唯有几棵稀疏的树木遮阴。只有中间的母子慢慢悠悠的走着。

夏暖暖补课的地点不远,一处住宅。并不是什么高大的补课班,只是大学生闲暇时的兼职。

夏暖暖他妈抽着手中旱烟,瞅了暖暖一眼,嘱咐一句。“好好学。”

夏暖暖点头,他妈转身便骑车走了。

夏暖暖很听话,听话到有了他的衬托,另一个孩子更加的熊。一个老师的两边一边是如同得了多动症的孩子,另一边就是安安静静的坐着,缓慢思考的夏暖暖。

他的反应慢,理解有时很费劲,在学校时反应不及。却被补课老师提着耳根子多说几遍,便能记住很长时间。

他的书包蛮大,补得却只有两科,数学语文。

所有讲齐,也刚刚过了上午。太阳正在头顶,影子最短之时。夏暖暖背着大书包在住宅里面出来。他妈的紫色自行车格外扎眼,夏暖暖慢慢悠悠的走出来。他妈的皮肤已经被晒得油光瓦亮,看着夏暖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不耐道::“快点。”

夏暖暖颠颠的跑了过去。

还是他妈了解他,提溜着书包,嘴里的旱烟又换了新的,一边抽着烟一边吐出几句含糊不清的话语。“中午吃啥?”

夏暖暖的脑袋刚被课堂的知识填充,此时缓慢运转,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吃什么?快到家门口时,她妈又问了一句吃啥?

夏暖暖这才慢慢想出来,“可乐。”

她妈瞅着他,嗓门略大。“能当饭吃。”

4

“来,给我拿瓶可乐。”门口的门帘响动,脚步声很大,粗糙的手里拿着几个硬币,随手惦着。大娘进来了。

我们正在吃饭,大娘拐进了屋内,我听见了话,匆匆下地,一边拖着拖鞋一边去拿可乐,嘴里的饭菜还没下肚,脚底拖鞋摩擦着声音,我咕哝的问了一句,“要凉的?”大娘点点头,一边抽烟一边说着“在给暖暖拿几袋干脆方便面。”

她站房间的中央。跟前便是饭桌,眼里印着桌上的饭菜。

我妈问了一句,“吃饭了吗?”

她呵呵笑着。“唉!还没吃呢,小崽子不吃饭,就想喝可乐。”她的另一只手夹着烟,一丝苦涩在手中袭来,她的面首对着饭盆,说话间嘴里飞沫经过不远的距离在空气中传播直到饭盆里。我得心里很膈应,但来商店里的人不知为什么都这么做。

她看着眼前的饭菜,我妈客气的问了一句“吃点不!”

大娘摇摇头,脸上染着笑意不达眼底,眼里甚至透着几丝慌张与思考。“哎呦!做的芹菜炒肉?我也是,刚买块肉,想炖点肉吃。我家那犊子太挑了,非得喝可乐,吃方便面。啥都不吃。”

爸妈没说什么,转了别的话题。

我拿着可乐和方便面放在她的手里,和往常一样,她聊了一会便回去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我妈的脸色,不甚好。

果然,在大娘走出门口的那一刻,我妈的嘴便不住的嘀咕。我虽然有时很讨厌我妈在背后说人的小话,但不得不承认我有时也是小话的倾听者。

我吃着手中饭,耳朵里不停传来我妈的小声嘀咕,夹杂着笑话和愤怒。

“我前天去她家,吃的啥?稀饭配的葱蘸酱。就那,孩子能吃才怪。动不动说自己买肉,要做这个做那个,一回没看她带回来还有做出来。你看暖暖像九岁的孩子,说他四岁都有人信。”

“那小时候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就刘家那个,他家中午蒸的包子,你大娘看见了,抱着暖暖去,人家吃饭也不能不给,中午吃一顿得了呗。晚上,还去。现在倒是不抱着暖暖去了,你倒是做啊!”

我妈扒拉着手里的饭,筷子磕着碗的声音有些大。仿佛力道都用在那双手里。我爸没有出声,仿佛默认了一切。我听着听着,还是找补了几句。

“哪有那个精力,这一天干活就够呛了。你以为和我们这代似的,精心照顾孩子。再说,我大娘都60多了。”

我妈白了我一眼,怨我向着她说话。眼神里不是赞同。她放下饭碗,坐在一边。“我和你大娘是一代的,我累了,我给孩子炒个鸡蛋总会吧!”

我妈的嘴就像开了阀门,一刻不停的嘀咕,脑袋里的陈年旧事全都出来,没有一丝停滞。

我没什么想说的,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5

科技的进步往往顺应不到一些人的身上。

夏暖暖刚进校园时,一张张鲜活的小脸后面跟着尚在年轻的妈妈爸爸或是被委派任务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他们一人拿着手机,年轻的爸爸妈妈在老师的号召下加了群,以便以后告知情况 。尚以老年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则拿着老师给的纸条回去交给孩子的父母 。

但,夏暖暖站在远处,看着妈妈与老师商议的画面不甚理解。小朋友带着新鲜在学校里乱窜。

这是夏暖暖刚刚从幼儿园进入小学。夏暖暖站在那,他很害羞,看着周围小朋友的疯跑,他也很乐呵。

不一会,妈妈商量好了,带着笑意和另一位小朋友的妈妈一起走来。

夏暖暖看不懂妈妈的笑容,和平时不同。也听不懂她们的话术,带着某些谄媚。

“你以后帮我看着点群里的消息,估计也没啥事。老师说了,就是通知点紧急事,剩下作业啥的写黑板上,让暖暖抄回去。”

那位小朋友的妈妈点点头,不见一丝笑意。

但夏暖暖他妈仿佛并没有看见,还是接着说道。“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我买两瓶啤酒。唠唠。”

夏暖暖不了解大人,只是看到小朋友的妈妈笑了。

还没等探究,害羞的他就被从幼儿园出来的小朋友拉走了。

今天是第一天,家长老师格外的重视。一套流程下来。

孩子们规规矩矩的坐在板凳上,老师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脸上还带着笑意,可是孩子家长却格外的配合。

第一天,其实也仅是一个上午,下午便放假了。只是老师为了检验一下孩子们认识的字数。让他们找张纸,把自己脑袋里会的字全部写出来。

这一时间可乱了套,孩子在旁拿纸拿笔。夏暖暖的妈妈站在窗外,夏暖暖坐在窗边。教室里嘈杂不堪,有些着急的爸妈都要上手去帮。夏暖暖脑袋思考了半刻,也没能理解老师的意思。就在别的同学拿纸笔的时候,他妈终于大嗓门把他叫回了魂。

“让你写字,你干啥呢?”

他拿起笔和纸,孩子的脑容量里就那几个简单的字。笔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着,旁边的嘈杂仿佛和他无关。

旁边的小朋友已经写完,家长鬼鬼祟祟的拿着笔就着小朋友的纸写。

一个两个,孩子的家长都加入了战斗,老师在上面明显看出这种情况,喊着只是看看情况,不影响后续学习。结果下面家长写的更起劲了。

夏暖暖写完那几个字,看着他妈。他妈沉默的瞅着他,并没有和其他家长着手去写。

6

荤热的午后,因为妈妈的嘀咕而变得聒噪。昏昏欲睡躺在躺椅上,这个时段的太阳太过毒辣。

电视的声音响起,也只有它的声音才能伴着入睡。

门外的花长得旺盛。不知道为什么,他旁边的银杏树今年变的稀疏枯黄,老爸说,他的根已经不适合那块小地。

以前带来阴凉的地方,现在日渐萧瑟。

老妈终于住了嘴,有时并不知道她们的想法。说他们不好,但却时不时帮衬一把。说他们好,却又时不时背后说上几句。

那时刚刚抱养夏暖暖的大娘,对于暖暖叫他们爸妈有着相当的执念。

老爸老妈,邻里邻居多次劝说无果。夹杂这一份大娘不听的愤怒,他们或许想要从中看到些许笑话。

多年邻居,他们看的太清。大爷的懒、脾气大、年龄以及别的在这里是出了名的。

那时的生活也确实符合了他们的话术。大娘那几年过得并不好。

大爷不干活甚至偷偷打麻将,存款不多,不能动。家里没有收入。小孩的身子最需要营养,大娘即使想买也买不了。

只得,带着孩子吃着百家饭。她知道背后人的嘀咕,她也是需要脸面的。但为了孩子,她确实那样了好长时间。

夏暖暖到幼儿园那一天,算是大娘以五十多岁的年龄,第一次踏上打工之旅。很累,但是有收入。

到现在,我还记着我妈那时的描述。那天下雨,在工地上,所有人都有雨衣,唯独大娘没有,全身上下浇的透底。临走时我妈问了一句,“家有雨衣吗?回去我给你拿一副。”

她还笑呵呵的嘴硬道,“回去就买。”不知道那时的眼里透着什么,或许是最后的倔强。

然而,以后每个下雨天都不见她拿。老妈最后受不了,给她多拿了一副。

一起打工几年,夏暖暖从幼儿园到了小学。大爷在家已胳膊疼,头疼,腿疼,腰疼的名义在家呆了好长时间。

大娘也背后骂了大爷好长时间。老妈听着,也跟着骂大爷。邻居听了,也跟着骂大爷。

……

时针指到四。车轮的摩擦声,喇叭的刺耳声,逐渐多了起来。

我在躺椅上起来,本来想给银杏树浇水。大道对面大娘骑着车出发。

我看了一眼,在这之前。夏暖暖都是由大爷,或者是大娘关系很好的家长一同接回来的。

7

晚霞橘红,连着半片。落日已经在山的那头没去一半。晕黄的色彩,橘红的光。印着那连片的山都多了几分色彩。

夏暖暖和同学一同坐着她妈的车回来。连着都没有进自家的门,便被同学的妈妈拉到了她的家里。

她的家宽敞明亮。大理石的地面显得干净整洁。

同学的妈妈叫喊着他们写作业。自己在旁拿起了手机。

夏暖暖很老实,虽然常来这里,但在别人的家还多少有些拘束。规规矩矩的拿起笔盒。相比于他,身边的小姑娘就有了许多心里的心思。

一会动动这个,一会动动那个。她妈在旁边视而不见。

夏暖暖在旁边提醒道,“写作业了。”

小姑娘不说话,写了几笔,还是没有耐性。转头对着她妈说“妈,我要吃零食。”

她妈也没说啥,拿着几块嘱咐道。“给暖暖买点。”

小姑娘很有主意,点点头,拉着夏暖暖便从家门出来。夏暖暖跟在后面,即使两人成了很久的朋友,也多带有腼腆。一前一后,蹦蹦哒哒的进入商店。挑选商品时,夏暖暖仿佛怕是被别人看见,躲在小姑娘的身后,没有什么主见。琳琅满目的商品,在他那里仿佛成了不能窥视的东西。即使小姑娘怎么问他,他也只是点点头摇摇头。他们总共带了三块,给夏暖暖买了两个,给自己买了四个。

就这样,夏暖暖很高兴,两人又颠颠哒哒的回去。

即使吃的乐呵,作业一如既往。

夏暖暖不愿意问同学妈妈怎么做,却也记住老师和妈妈的话。他听题需要很长时间,往往会让人失去耐性。就像现在,同学的妈妈已经多少没了耐性。

晚霞逐渐淡去,太阳没了踪影。天际还有些白。

夏暖暖的妈妈来找他了,夏暖暖笑呵呵的收拾了书包。

夏暖暖抱了他妈一把,他妈把手放在他的头上。身后,同学和同学妈妈自然的走出。

他妈抽着烟,和同学妈妈说着话。两大两小,在逐渐的夜色下走着。

今晚,还是一同吃饭。

商店的啤酒,是她们夜晚的乐趣。也是某种谄媚的奉承,一切为了夏暖暖。

8

暖暖快到二年级的时候,大爷突然开窍了。可能是夏暖暖的学费。可能是背后被骂的滋味,也可能终于体会到了大娘的心酸。

在这之前,他养了羊,从几头到了十几头,大娘在打工。他已胳膊疼的名义在家养羊。

每每大娘回家,他都在喂羊吃草之类。大娘很欣慰,连着跟着我妈他们也说了不少好话。

只有我们知道,他在大娘不在的时候去打麻将。只是谁都没说。

大爷出去打工了,挣挣都比大娘这一天在外挣的多。

时间过得飞逝,旁边的孩子一不注意就长一个个头,唯有夏暖暖。

家里不像原先,大娘也开始多给夏暖暖花钱。只是,在她的认知里,可乐方便面零食就是不错的待遇。

她的厨艺很好,虽然有时让人觉得不甚卫生。但那刚出锅的煎饼,热腾腾的黏玉米是我们小时的记忆。

只是我们长大,这么多年,已经并不见大娘在弄这些。

这天晚上,夏暖暖自己来买的东西。许是练他的胆色,许是大娘他们不愿意动弹。

夏暖暖笑呵呵的跑到门口停下,拉开帘子,仿佛屋里有了魔鬼,顿时变得有些羞涩。他的说话嗡嗡,我问了两遍,他才鼓足了勇气。

“要一个烟,在拿一瓶可乐。”

我笑嘻嘻的给他拿了这些。在拿到东西转身就跑的瞬间。我大喊了一声,“还没找钱。”

他呵呵的停下,拿着钱,又要奔跑,仿佛逃离这魔窟。我在后面喊了一句,“看车”。

他在前面终于大声答了一句。“知道了。”

只是这几天没看到夏暖暖小朋友和她妈的身影。

我疑惑的问了一句。

我妈冷哼一声,一边做着饭一边说道。“我要你大娘,我也不请她吃饭。就放原先,请了多少顿,几乎晚上就在那吃。结果呢?一老在你大娘跟前说暖暖这个不好那个不好。说学习没她姑娘学的好,说教题也不会,你大娘愿意听才怪。”

我点点头,确实是这个理。

“我说最近怎么大娘开始接暖暖了。怎么没见她一同把暖暖他们接回来。”

我妈点点头,看着沉默。我狐疑的接过菜刀,帮着切菜。

“怎么了?”

我妈叹了一口气,像是弄不明白。“你大娘,让那个家长去接,也是怕别人问她暖暖是不是她亲生的。现在,去接了,到处跟人家说暖暖是她生的……何必呢?早晚得知道。”

我切着菜,心里也一片惶恐。并不知以后得事情。一时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

像是想起来什么。“哦!忘了,你大娘说,以后暖暖有不会的题来问你。你大娘不认字。”

我“嗯”了一声。

那边的灶台已经生上了过,火焰很大,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伴随着炒菜声,我妈大声接着说。“你大娘给暖暖报了个班,一对二,这一个学期下来一千块钱。就是老王家那个学生。你大娘说,她不认字,教不了。也不能让暖暖这么听不懂下去。就给他报了一个。说是学的还不错,老师也夸他。”

“我大娘也挺舍得的。”我附和一句。

我妈点点头,“你大爷大娘对暖暖还中,就是有些地方,让人想说。”

听着挺感慨,我翻了一个白眼。心想,背后说人坏话时,怎么没想这个。

9

夏去秋来,远远的闻见香味。我坐在外面,帮着卖着葡萄。

大道的那面,大娘正拿着两个煮熟的地瓜向我示意。

我仔细看了看,乐的点点头。大娘回去拿了一个盆,盆里全是地瓜。

这些地瓜,全是地里刚刚刨出来,很面很甜,还冒着热气。

大娘手里拿着一个扒开的。问我“好吃吗?”

我点点头。

不过很疑惑,虽然夏季已过,但也不是多凉的天气。“这天蒸地瓜,炕不热吗?”

大娘摇摇头,“晚上就凉了。”我找个板凳给她坐下,她坐在旁边,身板比我高半个头,眼睛已没有原先的憔悴和倔强,此时很平和。手里的地瓜啃下最后一口。“小崽子昨天在小玲那吃了一个地瓜,说是好吃,就多吃了几个。我就寻思今天是集,买了一大袋,给他蒸,让他吃个够。”

我点点头,“现在正是贪吃的时候。”

“你别说,我感觉我家崽子长了呢!”

我附和道。“是有一点。”其实心理觉得没有多大变化。

我们俩,在阴凉下坐着。年龄的差距,无法让她对我说出心里话,只有一些炫耀暖暖学习变好的话术。我虽然听的有些不耐烦,但也真心觉得这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在那之后,大娘像是开了挂。煮玉米,摊煎饼以及一些羊肉之类。

我啃着手中的玉米,很好奇。

我妈也啃着大娘送来的玉米。“你大娘啊!那天暖暖在小玲家吃了几个地瓜,小玲有点不愿意,你大娘看出来了。这就开始好好做饭了。不过也是不忙了,有心情和钱做了。”

我点点头。

“哦!对了。你大爷的工钱应该要回来了,说是让你弄弄手机,不知道怎么收账。一会你去他家一趟。你大娘那个也有点问题,他们不会。”

那一天,手机屏保是夏暖暖的照片。我看着大爷的手机。调侃一句,“这照片照的行啊!挺好看。”大爷笑的哈哈,大娘也在这一旁抽着烟。

大娘的手机拿出,“你看看,这怎么没声了。”我拿着她手里的手机,是一个智能的。许是后来为夏暖暖买的。

秋季快过,冬季要来。我站在大道边。

那时,是在大道的那边,看大娘这边的风景。凄凉带着几分萧瑟。

现在站在此处,是否带着几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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